邢望和俞冀安不约而同应下了他的问候,然后在剧组诡异的气氛中,邢望将人拉进了他的休息室。
那些保镖们紧跟其后,在门关上后,便默契地站在了门两边。
“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静默了许久,邢望才向冯晴窗问道。
冯晴窗闻言双眉皱紧,郁闷道:“我妈请来的,说是为了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看着邢望,冯晴窗忍不住吐槽了句:“我觉得她是小题大做,就因为前阵子的热搜,怕我被人盯上,但是小希哥你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玩绑架撕票的那一套吗?”
听冯晴窗提到了曲悦,联想到他那位舅妈谨慎的性子,邢望便对着冯晴窗安慰道:“防范于未然,你妈妈这么做倒也不无道理,她是担心你,虽然阵仗是有点大……但是晴窗,你有一点说的也不对,我们现在这个年代,至少在我们国家,环境的确算是挺安稳的,但是人心叵测,不能掉以轻心。”
难得听表哥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冯晴窗便下意识将这段话的重心放在了“小希哥是在担心我”这主题上面,心情很快从阴转晴,转而对着邢望粲然笑了起来。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对着邢望和一旁还没怎么说过话的俞冀安说:“对了,小希哥、冀安哥,出门的时候我妈叮嘱了我一声,让我和你们提一下,剧组拍摄任务结束之后,你们要是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聚一下,我们也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只是因为冯晴窗忽然记起了,他们家和邢望一家之所以聚餐时间越来越少的原因,然而邢望却在听完后揉了揉他的头,带着笑意应了声:“可以。”
邢望的嗓音听起来很容易让人放松,周身清冷在此时化成了些许温柔:“等拍完这部电影,我和你冀安哥哥一定会登门拜访。”
得到承诺的冯晴窗神情雀跃了不少,因为那几个保镖引起的情绪不快也在瞬间消散了。
冯晴窗倒也没忘记他来剧组的目的,剧本他是滚瓜烂熟了,刘英维再指点了下他,这部分需要重拍的镜头就差不多可以了。
只是正式拍摄开始之前,道具组那边和冯晴窗的保镖们起了一点小摩擦。
“我说了没问题、没问题,不要碰,就是不信!”道具组成员看起来有些气愤,他盯着一个大块头不解道:“这些道具装备都是经过层层检查确保无误过了的,青天白日下,我们那么大个剧组,难不成还有人公然行凶?!”
经过副导演上前“协谈”,这事儿才在开拍前翻了篇,邢望却有些在意这件事,一直没离冯晴窗太远,俞冀安也同邢望一样。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邢望关注的人是冯晴窗,而俞冀安更关心邢望,毕竟他没有忘记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场记打板,正式开拍,这是一场动作戏,冯晴窗需要吊威亚,表演幼年袁旭安习武的片段。
刚开始很顺利,冯晴窗的动作行云流水,不难让人想到,他饰演的人物长大后定是个武艺杰出之辈,邢望看着露出了几分笑意。
结束后,邢望上前给冯晴窗递了水,想来是即使身边有了这么多个醒目非常的保镖,冯晴窗也还是想尽量低调的原因,他身边没有跟其他人了,所以自然也没有助理。
剧组有条不紊的运行,就这样走到了统筹安排的尾声——以男主角的杀青戏作结。
邢望杀青这天,是个艳阳天。
他要拍摄的是仍旧意气风发的秦渡和魏观澜一同策马登上高山、俯瞰大圻京城的情节,画面里的秦渡端的是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就和多年前的袁旭安一样,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经年之后,再次回到这里,他的身边早已物是人非。
而这个情节也穿插进了老年秦渡的回忆之中。
在彻底平定大圻叛乱之后,袁旭慈因为勾结外族被处死,秦渡利用自己近年来积累的人脉、势力以及兵权,让他扶持上位的皇帝彻底坐稳了皇位,然而他本人要面对的,却是世人的非议。
作为大圻真正的掌权者,他收回了魏观澜的兵权,和妻子萧曳练正式和离,被千夫所指为忘恩负义之人,可是无论舆论再怎么糟糕,秦渡都没有罢休。
而随着时间推移,即使百官们不愿意相信,他们也没有办法否认,秦渡的政治手段的确了得,因为他,大圻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之景,后世史书记载,此时的大圻,堪比唐虞之治。
而秦渡本人,也在大圻史书中占据了不小的分量,尽管后人褒贬不一,也不得不称赞其拥有麒麟之才。
可自始至终,一直没有从政治漩涡中脱身的秦渡,都没有向外界暴露自己袁旭安的身份,以至于后世中虽然有人提出了“秦渡可能是宗族子弟”的类似说法,也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认。
后世只知秦渡,却不知袁旭安,就好像只属于袁旭安那倥偬绚烂的少年时期,都已经被埋葬在了无人问津的尘土之中,惟有秦渡在午夜梦回时,才能窥见一二。
在弥留之际,这位白发苍苍的
一代权臣,没有选择躺在床上寿终正寝,而是坐上了一辆马车,跑到了大圻京城的郊外,登上了一处高崖,对着旭日东升,出神地望着。
他在恍恍惚惚中看见了几道模糊的影子。
有恣肆的将军,有娴静的少女,有伉俪情深的一对夫妇,还有他再也不能回到的过去,不能再次拥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