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前的宁静笼罩偌大的郁家,随着长阳公主吐字清润地说明来龙去脉,柳薄烟面上的喜色一寸寸沉了下来。
燥热的夏天,冷得人四肢发亮,指缝里渗出冷汗,汗津津的。
郁枝担心地看着阿娘,时刻警醒着。
季平奚认错态度良好,可再良好也改不了她玩。弄自家女儿的事实。
妾?
怎样的人才会做妾?
妾是有权有势人家养在后院的金丝雀,高兴了多喂两口,不高兴了能立时翻脸摔在地上!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竟为了她这对招子忍辱为人做妾……
柳薄烟眼底明光破碎,单薄的双肩隐隐颤抖,季容拧眉看她,为侄女今后的幸福捏了一把汗。
“阿娘……”郁枝跪在地上软声乞求。
季平奚唇瓣发白:“岳母……”
“别喊我岳母!”
沉寂许久的柳薄烟骤然发难,柔弱的表象被撕开露出内里的千疮百孔,满心苍凉。
除了在流水巷为了女儿和刁婆子撒泼对骂,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声说过话。
书香门第的教养刻在骨子,融入血脉,她怔然看着郁枝,双目蕴含深深的悲哀和失望:“老婆子不配有一个天之骄女的女婿……更不配有个‘卖身求荣’的女儿。”
郁枝湿红了眼:“阿娘……”
“岳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岳母不要苛责枝枝!”
季平奚额头叩地。
换来柳薄烟盛怒下的讥讽一笑。
“公主殿下何必惺惺作态?既要骗我,为何不永远骗下去?我柳家的女儿被你折辱,遭你轻贱,你想要就要想娶就娶,天下虽是季家的天下,但我荆河柳家无愧皇室,更无愧天下。”
她闭了眼:“你走罢。你是皇室中人,留在我这小门小户不合适。”
季容朝侄女使眼色。
季平奚不死心:“岳母心里有气尽管撒出来,打我一顿,骂我几句,千万别气坏身子。我昔日荒唐自知罪大恶极,来这就是为了让岳母消——”
一盏茶水泼在她锦绣衣衫,柳薄烟寒声道:“殿下听不懂我的话?我让你出去,滚出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
季容不知给哪寻了一把扫帚塞给她,教唆道:“烟儿,打她!”
“……”
见到那扫帚季平奚一阵无语,脸色刹那闪过些许古怪:这算是梦境成真了吗?
有长公主撑腰,柳薄烟气性上来抓过扫帚往欺负了她女儿的混蛋身上拍。
来时季平奚将郁母可能有的反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和郁枝有言在先——只要岳母不打死她,还肯容她喘气,那就让她打,千万别拦。
否则丈母娘不仅要暴揍女婿,发起狠来连女儿都得照揍不误。
郁枝忍着眼泪跪在那,眼睁睁看着奚奚被阿娘一扫帚又一扫帚地扫地出门。
“岳母打得好!”
扫帚落下来季平奚哪敢躲?更不敢催动内力伤人,生生捱着。
每一扫帚落下来重重打在身上,她都得字正腔圆地喊一声“打得好”,柳薄烟又气又烦她死皮赖脸,虎着脸:“谁是你岳母?!”
“你是枝枝阿娘,自然是我需要孝敬的岳母,您就是我第二个娘!”
“巧言令色。”
郁母最后一扫帚把人扫出去,吩咐下人关紧大门。
季平奚发顶落了几根扫帚苗,一身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