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君臣自有一番私谈。
“怀英,朝野上下,朕最为倚重于你。朝堂上下,虽然如今看似风波不起,但实际上暗流汹涌,李武两家……”女皇喟叹一声,“无论是于国于民,朕终是不愿看他们势同水火!”
“陛下待臣天高地厚之恩,微臣自是永铭于心,一言一行不敢有负陛下天恩!”狄公俯下身子,一躬到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放心,老臣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最好。”女皇闻言颔首,眉目舒展,对狄公微微而笑,殿中一派君臣相得之相,但是狄公心中无法感到轻松——他是多么不希望卷入这件事情当中啊!身在高位,别人看着风光,但是有多少身不由己的地方啊!
狄公将心绪收回来,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年轻人血气方刚、有闯劲儿是好事,可是有时候却也容易招来祸事。
“听松哪里去了?莫非是到前方去探路了?”
“是的,刚刚伯父小憩,就未敢打扰您。这是官道,来往甚众,应该不会有沙匪,所以伯父不必过于担心。不过话说回来,伯父,我真不愿与他共事!”最后一句是秦凤歌低声说出来的。
“为何?”
“谁不知道他是武家的人,就算是不姓武,也肯定是武家一脉,心中断然不和我们是一心!”
“凤歌,不要胡说!”狄公正色,“你不可带着偏见去看待别人,我虽然如今有些年迈,但自认还有识人之明。听松这孩子还不错,这一路上的桩桩件件、大事小情,你见他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狄公和秦凤歌口中谈论之人全名为沈听松,是武三思一个庶女的孩子。那个女儿武三思并不得意,被用作联姻之途嫁给了当时需要拉拢的另外一个世家的次子做填房,可惜夫妇二人并不和睦,这场婚姻也并没有让武三思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她和她的丈夫很早便死去了,只留下这个孩子。这孩子在其父族未曾受到良好的对待,便被武家接了回来。但是这个孩子确实极为干练,为人并不张扬跋扈,在武家几乎可以算作一个透明的存在。
“为何偏偏要他跟着我们?”秦凤歌不满地嘟囔。
“凤歌,你祖上是李唐重臣,凌烟阁上二十四功臣之一的秦叔宝,曾经被封为国公。你跟着我,陛下自然是不会放心的,她怕我笼络李唐老臣,定然会再找一个人来到我身边进行制衡。”
“制衡?伯父,怕是来添晦气的吧!您瞧他成日板着一张晚娘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吊钱!”秦凤歌冷哼了一声。
“话不可如此说,听松只是老成持重罢了!”
狄公不禁失笑,少年意气却也最是动人,秦凤歌和沈听松虽然都不待见对方,但是却从未给对方下过绊子,他也能看出这两个年轻人本性都极为良善,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他们双方立场不同,不会过于亲近。
此时远方一骑翩翩归来,踏出一路烟尘,正是去探路归来的沈听松,他整个人如同他名字带的那个松字一般,身形修长挺拔,沉稳如山。
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狄公不禁在心中喟叹他们的朝气蓬勃,若自己这般在官场中打滚、朝堂上往来的老家伙,大概早已经失去这分热血了!
“伯父,张掖县[1]离这里不远了,大概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城门了。”沈听松在马上对狄公施了一礼。
“如此甚好,就让我们快马加鞭,进入这张掖县吧!”狄公点头微笑。
注释:
[1]唐代初年,张掖郡改名为甘州,辖张掖、删丹、福禄县。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年),又把甘州管辖的福禄县和瓜州的玉门三县分出来设置了肃州,甘州只剩下张掖、删丹两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