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遇过这种事,可能是因为积了不少善缘,有人暗中帮助化解吧?!反正几十年下来,日子都算乎安。直到三年前因为娶了武林第一美人,招致一场灾难,他们才见识到江湖人的手段多么霸道凶残……不过,也是在那一天,他们才非常震惊地发现,那个二弟季容白游历黄山时结交的友人邵离——自称是区区普通山西商人的俊雅青年,竟然轻易地让季家度过这一场差点血流成河的劫数!他甚至只是在季容白力邀之下,一同回来这里吃个喜酒凑兴的客人,与季家没能称得上交情的,却义不容辞地帮助季家,成了季家的大恩人!帮了这个大忙后,却什么也不求,便走了。
这对季家来说,实在是新奇又无措的体验。毕竟他们施恩于人、当人家的恩人太习惯了,没料到竟会有被别人无私帮忙——而且还是天大的忙的一天!他们习惯有人回头报恩,也遇过许多恩将仇报的事,不过却还不曾经历过平白得人伸援手且不望报的事情。
季家一直想找机会报答的,但是邵离却是什么也不缺似的,教他们无从回报起:不过报恩不成,庆幸的是交情却逐渐深厚了。即使他们对邵离的来历一无所知,好奇心自然浓厚,却也不知为何,竟是没人想对邵离多问几句。总觉得,这青年既是寥寥带过几句不愿多谈,代表他认为这样交代身家也就够了,又何必强要问出祖宗八代呢?
人家客气的拒绝了,若自个还不识相一再逼问,岂不是自讨没趣?到最后,身世还是不会给问出来,倒是情谊将会到此为止,何苦?!
邵离是个特别的人物,三兄弟都相信他在江湖上必然有一定的地位,只是他不欲多加宣扬而已。不说来历,却不代表他把季家情谊看得冷淡——
“要真是冷淡,他便下会大老远从山西跑来了!”季家老大拍着椅把扶手强调着。
“这三年来,鱼雁往返数十次,邀也邀不来,结果咱家一出事,不待人送信,他便前来了,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呀!”
三兄弟常常会谈起的话题便是邵离。
季容玉将折扇合起,轻轻敲着下巴,问向二哥:
“那些山庄庄主们怎么说?他们也是江湖人,不应该没听过邵大哥的名头吧?”
虽然说不会去向邵离探问身世,可是由各种方面旁敲侧击倒成了这三年来三兄弟得闲时的乐趣。
季容白啜了口热茶,杯子一放下,马上又有人殷勤上前注满。他稀奇看了眼,问道:“今天特别勤快哪,小闲。”
小闲是他的贴身侍仆,跟了他五年,也二十岁了,但身高从没长进,永远小不隆咚像个十四岁的娃儿,常常偷懒,但为人却很机伶逗趣,交代的事总能办得很好,但就是日常的服侍疏懒了些。所以季二少给他取个小名儿叫小闲。
“昨儿个爷不是说,只要小闲勤快些,就能长高吗?小闲不想一直都这么矮小呀!”属于变声期的鸭子声刮着主子们的耳膜。
季二少决定不与他闲扯为妙,这小闲最近的声音特别难听,还是让他闭嘴好了。转而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些在近几年名头特别响亮的江湖豪杰,其实不算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他们只能算是比较有钱的道上商人而已,就跟我们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手出色,在黑白两道上行走吃得很开。”
“他们没听过邵大侠的名头吗?”季太少闻言皱眉了。
季容白摇头。“先前我就在想,他们怎么会不认得鬼谷三王呢?他们武功非常高强,一定是很出名的绿林人物,可在龙九公子出现之前,居然没人听过,还当他们是不入流的角色看待。如果不是鬼谷三王真的是没没无名,那就只猜想这些青年俊彦真的没什么真正的江湖历练了。”
“可他们却知道龙九公子。这些天来一群人忙着与之结交,差点让烦不胜烦的九公子拂袖而去。想必龙九公子是一号大人物了?”季大少问道。
“他是龙帮的帮主,是东北一带的江湖巨擘,许多想在那边挣营生的绿林人物,都会前去龙帮知会一声。我们从每年从东北购进的人参、貂皮,便大多出自龙帮的营生……”
季大少讶然叫道:
“就是那个‘龙元商号’是吗?!”那可是东北最大商号呀。
“是的,但龙九公子本身并非生意人,他旗下培养着一群商人,分支颇庞杂,我们一时无法打探全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财富与在江湖上的声望都是让那些俊彦们急于结交的原因。不过龙九公子一个也不屑搭理,他留下来,纯粹是为了偿还我们赠与千年雪参的恩情,待事一了,他便要走了。龙九公子不爱与人深交,孤傲了些。”二少自是在那边碰不少软钉子。
三少好奇道:
“那他与邵公子是否有交情?”
“看不出来。这些天也没见他们彼此往来,想来是没有的。”
“他们不合吗?那一定是龙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了,邵公于是个随和的人。”大少这么认定着。
二少对这点倒是不予置评,只道:
“无论如何,有他与邵大哥帮忙,心里总踏实一些。我们季家应能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希望如此了,三兄弟都同感地点头。
不过旁边旁听的小闲,其表情就有一点疑虑了,却是不知究竟为哪般?
湛蓝提着一只食盒,晃荡在碎石小径上,像是正闲着没事,以逛大街方式打发时间。
幸好手上有一只食盒可以证明她这个小丫头是有差事在做的,要不然任何人瞧见了她,都会过来骂两句的。刚才魏大姑就是一脸想寻人晦气的表情,不过湛蓝随便说正忙着替贵客送茶点过去,魏大姑立即就放过她,改向一旁扫地的仆妇发飙去了。
她的心情可以说是还不错的,不过当她转进通向翔鹤居的路径时,心口就开始闷起来了。因为她看到了令她不太舒服的景象——一个妙龄少女正亦步亦趋地跟着邵离的步伐走着,柔美的脸孔上漾着春天一般的笑;而邵离也是笑笑的,看起来对此姝印象甚佳,太温柔了,那表情。温柔得像一根刺,狠狠扎在湛蓝的心口,泛着莫名的痛。
讨厌!讨厌!不明所以的讨厌啦!
她向前跑了几步,却又顿住,有些进退失据地。没理由上前质问些什么,但又不甘心就这样避开,所以杵住了,让自己像一根柱子般的矗立在碎石径上。直到他们走过来,都没能有其它动静。
“咦?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杵在这里不做事,是在干些什么?去去,走开些!”跟在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率先走过来赶人,岂有佣人挡住主子路的道理!
“我……我给邵爷送他吩咐的茶点过来……”湛蓝随口说着。滴溜溜的大眼发怔在邵离给那位小姐的笑脸上,不怎么费心应付那名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