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了,这城门口太扎眼了!”
李贤笑着朝那队正点了点头,便利索地跳下马,旋即到那匹白马跟前伸出了手。此时。白马上的人方才没好气地掀开了风帽,却是贺兰烟。她轻轻搭了一把李贤地手,轻盈地落下马来。她却犹嫌气闷,径直解开了那一袭灰色的披风丢在了马上。一时间,那一袭素白色的道袍顿时显露了出来,在这渐渐萧瑟的季节自是十万分引人注目。
小丫头这无心之举顿时在军士中间引来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众人看似目不斜视,但那眼角余光都在悄悄瞥看这位大唐赫赫有名的美人,越瞧越觉得传言非虚,于是纷纷羡慕起了李贤的超级艳福。更有人在那里不无嫉妒地想到,大唐最有名地二美如今全都住在沛王第中。
大庭广众之下,李贤自然不好和贺兰烟太过亲密,由着她带张坚韦韬往城门去张望,自己则是漫不经心地和那队正闲聊,顺便又问了问一群军士的景况。结果,他这无心之举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兴奋,诉苦的诉苦卖好的卖好,竟是把原就热闹的城门变得和菜市场似的。
要知道,打仗的时候还有将领喜欢和下头人同衣同食,这太平年间,上下的等级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一点不假。这李贤乃是深受帝后宠爱地皇子,居然能和他们说话,谁不高兴?而那队正更是心里痛快,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
“听说殿下还和薛将军学过射箭?嘿,不是我老贾吹
日我也和薛将军学过两手,这箭术在当年西征军中也的!”见李贤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他顿时更神气了,炫耀了一番之后,嘴上渐渐没了把门的,“要不是西征军地将领大多倒霉,我少说也该两转的功勋,可惜……”
说到这里,他终于领会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嘎然而止的同时,面上更露出了一丝惊惧。而李贤对昔日薛仁贵那情形是最清楚不过的,当下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愈发欢了。
“看你如今还不到三十,要建功立业将来哪里不是机会,说不定到时候有朝一日又到了薛将军身边!别说两转,就是大将军也未必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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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还没说完,耳畔便传来一声嚷嚷:“贤儿,外婆快到了,你还不赶紧过来!”
李贤答应了一声,随手拿扇子朝那队正的肩膀敲了两下,临走前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鬼使神差地把扇子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中,旋即快步朝贺兰烟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无心之举,那队正却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带一群军士也纷纷围了过来,啧啧称羡了一阵子,纷纷恭喜起他们这幸运的上司,从精致的扇子品评到华贵的扇坠,脸上甭提有多羡慕了。到了最后,甚至有人乍着胆子提了一句。
“贾头,给你一万钱,这扇子卖不卖?”
“呸,别说一万,就是十万百万我也不卖!”那姓贾地队正将扇子往怀里一揣,狠狠瞪了周围的手下一眼,“全都滚回去看门,荣国夫人来了,要是让她以为这长夏门军卒偷懒,你们就等着挨鞭子吧!去,快去!”
后头的哄闹声李贤隐约听到一星半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遥遥看到外婆那大队车马临近,他不觉感到一种发自内心地亲切。他从来没机会瞧见自己的便宜祖父祖母,同辈的直系亲属中,也就只剩下一位老外婆了。
那车马一行很快到了,打头的马车金丝银络,车头用双马,俱是神骏已极,却是当初天子亲自所赐。待车停稳,几个护卫便在马车前摆下了可供下车的精致脚凳,其中一人上前掀开了车帘。然而,从里头下来的第一个人却让李贤愣住了。
白色的内衫,紫色的袍服,足下蹬的是千冲鞣皮靴,腰间悬的是碧玉青罗佩,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这人才刚下车,便是一股香气袭来,平日不近香料的李贤立刻蹬蹬蹬后退三步,面色难看的同时,心中更是恼火不已。
只记得老外婆要来,他竟是忘了,还有贺兰敏之这么一个拖油瓶!而且,这家伙居然光明正大地从荣国夫人杨氏的马车上下来,简直是嚣张到头,莫非真的是有那个什么……奸情?
他还来不及整理一下心中的惊骇和厌恶情绪,贺兰烟便疾步上前,也不开口说什么,就一把将在那里摇扇子作潇洒状的贺兰敏之拽了下来,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不知道效前人英武,只知道涂脂抹粉算什么出息!看你这瘦胳膊瘦腿,一阵风就要吹倒了,哪里来的男子汉气概?”
大约是平日和李贤厮混得多了,小丫头难得教训人,那派头竟是越来越足,干脆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几乎就要指到贺兰敏之鼻子上去了:“还有,这尊卑长幼有别,你怎么能和外婆坐一辆车?还大剌剌地从车上下来?你你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贤从来没看过小丫头发大姊威风,这第一次瞧见,那瞠目结舌的模样就别提了。看贺兰敏之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还有那不断哆嗦的嘴唇,就是他往日和贺兰敏之完全不对盘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心里可怜他。幸好幸好,他的运气不错,没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大姊管着。至于兄长李弘……还说不清谁像哥哥谁像弟弟呢。
终于,毫无准备被劈头盖脸一阵臭骂的贺兰敏之反应了过来,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断小丫头的训斥,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不禁更加郁闷了。正当小丫头把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全都拿出来当作例子的时候,马车中总算传来了一个悠悠的声音。
“好了,烟儿你就别对着敏之横挑眼睛竖挑鼻子了,别拿着他和贤儿比,他还没那个能耐!你这胳膊肘朝情郎拐,好歹也得看顾着一点自己的弟弟!”
话音刚落,贺兰敏之便脸色大变,随手抢过一个护卫手中的缰绳,跳上马背便狠狠一拍马股,旋即疾驰而去。始料未及的贺兰烟重重一跺脚,这才上马车将荣国夫人杨氏搀扶了下来,此时,那城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显然,因为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地闯关,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第三百零四章 老妈杀机再现,这回是谁倒霉?
国夫人杨氏驾临洛阳,除了李贤和贺兰烟这两个晚辈武后自也是早早地吩咐在宫里设宴招待,宴请了好些贵妇。这皇后宴原本就是宫廷保留节目之一,只是随着底下的官员沉沉浮浮,这贵妇也已经是轮流换了好几拨。现如今,那群五彩衣衫搭配金银帔帛的诰命夫人当中,便没了昔日最最引人注目的李义府夫人。
贵为皇后的女儿陪侍在侧,有王妃公主在下头趋奉,外孙外孙女频频劝酒,场面热闹喜庆之外,更足可杨氏为之自矜。虽然已经年过八十,她却仍是精神奕奕,爽朗的笑声之中再加上妙语连珠,尤其是临川长公主最为凑趣,因此一场晚宴下来几乎人人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贺兰敏之苦捱到晚宴结束,便借口人不舒服溜之大吉。虽说武后嘴上不说什么,眼神却赫然流露出一丝不满。而杨氏则是宠溺地望了外孙的背影一眼,旋即岔开了话题。这一日夜晚,武后便将老母留宿宫中,李贤干脆也把贺兰烟留在了庄敬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双宿双栖,就被老妈一句话给拎到了大仪殿。
名正言顺地获得了处理朝政的大权,这些天来武后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熬到深夜,连带着一群内侍宫人也只能陪着。此时虽然还不过亥时,李贤走入大仪殿的时候,便瞧见好些宫人睡眼朦胧,一个小内侍甚至在走路的时候差点栽了跟斗。
这一晚由于荣国夫人的到来,武后自是早早就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又将李治安顿好了,方才安安心心地找人谈话。瞧见这大仪殿的书斋和昔日含凉殿一般光景,四壁都是竹简和卷轴。李贤不禁在心里苦笑——他这老妈写得一手好字,看得一屋子好书,绝对是胸有沟壑地奇人,怪不得会不情愿仅仅甘当一个陪衬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