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突申若这纤纤素手只会拿刀剑拿弓箭,从来不曾拿过绣花针,她哪里知道刺绣的优劣?好容易憋出了几句“不偏不倚”的话,又听到
消息,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同时,却不防贺兰烟霍来,满脸的忿忿然。
“这是干什么,难道怀疑我们家窝藏着刺客?”
来报信的管事并非头一次见这位小姑奶奶发飚,赶紧低下了头回话道:“人是和殿下一块进来的,小人看殿下似乎有些烦恼,但并没有拦阻的意思……”
“贤儿就是太会做好人了!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成,我现在就把人赶出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撒野!”
贺兰烟怒不可遏,竟是一下子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粉嫩的一截藕臂,怒冲冲地就想往外冲。这时候,许嫣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贺兰烟的胳膊,又朝屈突申若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六郎既然没拦着,大约不打紧!”屈突申若终于站出来打了圆场,“你别忘了,六郎自个就是左羽林大将军,这名义上还是那千骑果毅程务挺的顶头上司。他既然敢把人带进门,那就必定有他自己的计较。放心,不知道我们家分量的人还不多,谅那程务挺不敢胡来!”
屈突申若这么说,顿时安抚了其他两个女人躁动不安的心,连带那管事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的李贤却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犯禁的人他这里倒暂时没查出什么结果,但犯禁的东西……咳咳,他这里居然真的有不少!
不知道程务挺在其他亲王郡王的宅第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查法,但在李贤这里,他的态度要客气得多,前头的仆役侍女等仅仅是过了一眼就算完了,只在家将身上多多留了一点心,而到霍怀恩整合所有亲兵之后,这位自幼征战沙场的勇将立刻就为之一震。
虽说这些亲兵满打满算上阵的次数也不会超过十次,但只要打的那就都是硬仗,不但如此,在打仗之前,他们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于是,这群人往那里一站,流露出的彪悍肃杀劲暂且不提,就是那些凶狠绝伦的目光,看在程务挺眼里都是一惊。
这么好素质的亲兵,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当年都不曾有过!这么一堆人留在长安城里,那可绝对是祸乱的根源!
心悸归心悸,这程务挺看过名册之后,却没有费心一个个去比对——这至少也是最低七品的武骑尉,吏部正宗授予的勋级,他犯得着和吏部顶着干么?于是,他很快就放过了这数百名亲兵,把重心放在了武备整理上。
雍王第的武库中大多都是御赐兵器,他虽说看得目光大放异彩啧啧称羡,却也没有怎么费心核查,只逛了一圈就出来了。而当他进入那些亲兵的武备仓库,看到满屋子的刀剑弓箭,以及旁边堆得老高的一副副甲胄时,脸上神情顿时变了。
亲兵的事情向来全部是霍怀恩管理,李贤很少也懒得插手,所以,当他看到那至少有百八十副的甲冑时,他也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上金的家里不过是二十副,素节的家里也不过是十副,可是他这里居然有百八十!这刀剑之数就算只是维持亲兵的日常武备,可总数也很不少!
对了,这些亲兵若是从城外进到长安城,难道不会遇到盘查?
李贤哪里知道,打着他的旗号,外加一个个至少七品的头衔,这帮凶神从城门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敢盘查。而由于屈突申若曾经和陈记铁铺的关系,定作兵器更是最最容易的勾当。只有这么百八十副甲冑,是辽东回来还来不及入库登记的。
饶是他平常伶牙俐齿,这时候也颇有些语塞。要是换成别个好说话的将领,兴许打个哈哈开开玩笑还能蒙混过去,可这个程务挺分明是油盐不进的麻烦人!他总不能为了灭口把羽林军千骑果毅给撂倒在这里,要真敢这样,那就真的是谋反了!
“人道是雍王殿下尚武,我还不相信,今儿个真正是见识到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程务挺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又正色道:“以雍王的身份,这些兵器算不得什么,但这些甲冑却是军中制式兵器,应有卫尉寺武库署保管。雍王自辽东归来这半年一直忙碌不堪,来不及归还也是有情可原。但如今正是非常时刻,还请雍王妥善处理。”
言罢他亲自拿出帐册,在上头工工整整地写道:雍王第亲兵三百,皂甲十副。
第五百九十三章 是卖好还是出卖
程务挺事到临头居然放他一马,李贤很是疑惑。但情人家居然卖了,他又怎好不受?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明目张胆地以赏赐为名进行贿赂,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表示此情必当厚报,而对于程务挺带来的几个千骑,他也是如示表示了一番。
很快,程务挺便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属下上马飞驰而去,继续自己的使命,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哪家人。而李贤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立刻叫来了霍怀恩,发现这位亲卫头子满脸的愧疚,他也不好苛责。
事实上,这年头虽说皂甲之类的东西是严格管制物品,但打完仗或者使用完之后一定记得归还武库署的毕竟是少数,就比如他自个压根没想起来,从辽东归来就应该让自己的这些亲兵立刻解甲。
“你现在去一趟卫尉寺,把卫尉卿给我找来。”李贤一句话吩咐完,见霍怀恩二话不说便要上马走人,他忽然又回过神,忽然出口将人叫住,“且等等,你先去把长安武库署令找来,别惊动卫尉寺的其他人。”
霍怀恩答应一声立刻就走了,而另一头,程务挺出了安定坊就放慢了马速,回想起了刚刚看到的一幕。那么多精良的装备,那么多悍勇的亲兵,虽说还不至于有老爹形容的当初太宗皇帝玄甲精兵的规模,但谁能说得准将来的事?
李贤莫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他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冷汗,可如今身边没人可以商量。也不好找人商量。这么停马伫立了一会,寒风阵阵袭来,不停地往脖子衣缝里头钻,不多时他就感到浑身冷得几乎要冻僵了。回头见随行几十的军士也同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淡淡发令一声便继续前行,却是往临川长公主宅第去了。
与此同时,某个奉旨述职风尘仆仆的人也带着十几个随从进了长安城。一路上紧赶慢赶,一进城却看到满街不是差役就是兵士。行人几乎不见踪影,四处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他不禁生出了一股子忧虑,带人直奔尚书省兵部缴还了书令,他又来到了政事堂求见执政宰相。却不料扑了个空。
“天后召见,宰相们全都到紫宸殿去了。”
如果说起先还只是忧虑,那么这时候,他就真正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只得留下口信暂时先回去,这才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却只见迎面几十骑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程务挺。便扬声打了个招呼。
程务挺刚刚从临川长公主宅第出来,也查到了一些违禁之物,正准备汇总了一块向武后汇报。却不料在门口撞见了这么一行人。细细一分辨。他立刻下马行礼道:“原来是裴大都护回来了。恕末将失礼!”
裴行俭和程务挺并没有很深的交往,但曾经执晚辈礼向程务挺地父亲程名振请教过一些兵法。如今两相厮见少不得客套一番。闲话过后他就问起了长安城这般大动静的缘由,结果听得解释之后,他登时脸色一沉,想说什么最终却都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