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同本不想在这里过夜,禁不住那雨势不停,天空中尚有大块的乌云聚积着,看来这雨还要下些时候呢。
他找了一家客栈,店名“安福”,还算宽敞,因为店门两侧挖得有较深的沟渠,所以店内不曾进水。
那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在门内向外面张望着,指指点点,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时万斯同蓦然进内,他们很是惊奇,尤其是万斯同牵着一匹大马,人马都为雨水湿透了。
一个店家忙跑过来接住了他的马,打着伞把马拉到后院去,另一个伙计就给他拿毛巾擦脸,并且问道:“客人要住店吧?”
万斯同皱眉道:“不一定,雨停了我还要赶路。”
那个店小二笑了笑,道:“大爷,你真是说笑话了,这个雨,明天能停,就是好的了……”
说着又张望了一下道:“嘿!好大的雨,这么大雨,今年还是头一次。”
回头又问万斯同道:“客人,你是上哪儿去?”
万斯同一面脱下湿衣服,一面道:“我要去雁荡,怎么走?”
这时那边那个正在抽烟的老板,就过来笑道:“你要去雁荡,是北雁荡还是南雁荡?”
万斯同说:“自然是北雁荡山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先由武夷下去到仙霞岭,再经永康可就到了括苍山了。”
他吸了一口烟,一面捻着烟纸,一面说:“过了括苍就到了,不过山路可不好走,要图舒服,客人你就得绕道,经丽水县再绕青田到温州,再下乐清,到了乐清县离雁荡只有七八十里可就到了。”
万斯同哪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他仍然是仔细地听着,一面连连点着头,道谢不已。
掌柜的口中谦逊着,那双老花眼,却不时地打量着万斯同,尤其是在注意他身上的那口剑。
一会儿伙计掌上了灯,把万斯同引到了里院一个偏间,万斯同就向那茶房要了一盆炭火,把衣服烘干,另外他小心地把那已有些发潮的《合沙奇书》取出来,用火小心地烤干。
这三卷奇书,他虽只是大略地翻着看了看,可也令他心内狂喜不已,举凡内外轻功,以及许多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武功,书内都有详细的绘形记载。
看到了这些,万斯同不禁雄心顿起,他内心想到,只要找到了心蕊,自己就和她在“冷碧轩”中闭门不出,不出五年的工夫,非要把这三卷奇书中的精奥参透不可。
想了一刻,就连这一路的疲倦也忘了,他小心地把这几卷书收好,又把大木上人赠给自己的那个网袋取出,由内中取出了上人赠送自己的两件东西。
他还不曾好好地看过,这时把那袭薄薄的衣服抖开,见是一身紧身衣靠,非丝非绸,也不知是何质料所织成。
他试着用衣角在火上烧了烧,并未见任何毁坏,心中大为惊异,用手扯了扯,那衣服只是被拉得长了许多,并似微有弹性,心知这定是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当下小心地收起。
再看那本《洗髓真经》,也是自己生平仅见的东西,读一读内中语句,有些自己是明白的,但有很多自己还不大明白。
旅舍之中,人物繁杂,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他小心地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一会儿伙计把火盘撤走了,万斯同就随便叫了两个菜,吃了饭,只在廊下走了走,见雨虽然小了许多,可是天更阴沉了,风吹得廊下的几盏灯笼直打转儿。
万斯同望了一阵子雨,内心浮上极度的空虚和寂寞,又想到了雁荡山上的花心蕊,真恨不能插翅飞去。
夜里,仿佛雨停了,想到了眼前的各种事情,万斯同这一夜不曾好睡。
第二天,他揉着惺松的睡眼就上马而行,兰溪街上到处还是水渍渍的,可是他内心憧憬着美丽的远景,眼前的一切,也都似乎变得美丽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雁荡山腰,飘浮着朵朵白云,那些嫣红色的山茶花,点缀得这附近真是美极了,小鸟在枝头上扇着翅膀,咭喳咭喳地叫着,像是在歌颂美好一天的开始。
这时候,一匹白马在岭上出现了,马背上端坐着年轻的万斯同。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他内心的喜悦,两弯剑眉由于过度的兴奋而展跃着。
如果有人把他此刻的样子和前数月作一个比较的话,那么看来,他真像是足足年轻了十年。
只见他头扎紫红的英雄巾,身上穿着宝石蓝色的长衫,足下是一双鹿皮薄底快靴,在马上真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雁荡山道四通八达,由于峰岭太多,行人极容易迷失路途,可是万斯同却有一匹识途老马,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小刃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