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灯花爆了,子衡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老余头家的茅草屋顶。耳边响起了春水流淌的声音。
子衡用湿布抹过了冷汗,独对孤灯坐下。桂棹,蓑衣,斗笠,绣像话本,杯碗。桌上的这一切都是死的。他确认过两遍后,又吁了一口气。摸摸鬓边,桃花还在。子衡叹一口气,低声道:
“这不是,我也逃了,你们也死了……别追我了……”
话说一半,烛影轻摇。有人叩柴扉,斯文而有节奏感。啪啪啪。子衡的心连跳三下,起身到门前,从门缝里往外望:寒树森森,人影模糊。子衡问:
“谁?”
“三儿,我!”
老余头进来时满身酒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手唤子衡要茶。咕咚一口喝完茶后,老头儿的眼睛就往子衡鬓边扫过去了。“嘿嘿,嘿嘿”了几声后,子衡开始全身发毛。
“你这是……”
“猜猜,三儿,猜猜我遇到谁了?”
“谁?”
“嘿嘿,小子,我还就不能跟你说。”老余头把茶当酒似的咕咚一口喝了,笑眯眯的又扫了眼子衡。“你先跟我说,你戴朵桃花算干嘛的?”
“乡下人,爱俏。”子衡递过去个笑脸。
“爱俏是吧,你俏吧。我老头儿今天就不说给你听。”
“那早些睡吧。”
“你还真不想听?你就不想知道我遇到谁了?我告诉你,我遇到个女人。”
“莫非是抱琵琶到孙掌柜那儿找主顾的?西街那个唱曲儿的?”
“才不是。你跟我说,你有媳妇没有?”
子衡的心跳了一下。
“有没有,快说快说。”
“您老问这个做什么。”
“好小子,瞒着我,可没什么好处。你戴桃花干嘛,有媳妇啦是吧?”
子衡走开了两步,躲进阴影里,听见老头子说:
“你,是不是叫子衡?”
子衡背上,豁的一层冷汗出来。
“我今天,就遇到你媳妇啦!”
“呛啷”一声,杯子落了地。子衡转过身来,直盯着老余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