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城副都统魏文昭,靠在抬椅上眯缝着眼,像是睡着了。
石楠用手按了按布姑绣夏的肩头,捂着滴血的伤口,脸色灰白,向上跪前一步,朗声说:“魏大人!石头请命再探西南!”
“唔?哦……绣夏刚刚都给你讲明白了?”魏文昭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你刚说什么?请命去哪?”
“请准属下再探西南!一雪前耻!”石楠双手一抱,顶在额前,大声重复。
“再探?哈哈哈!你此番一去,除了被那十里诡障弄得昏头昏脑之外,探回了个什么所以然吗?”魏文昭站起身来,将柔软的玄狐皮大氅往地上一丢,用脚尖拨弄着那细腻的绒毛,踱步到了石楠面前。
“属下无能!请都统大人恕罪!属下愿戴罪立功!”
“五门五院里,我原本最器重你们飞蝗院儿。我养你们十年,给了你们多少历练的机会,布姑绣夏练会了些针头线脑儿,没事还可以当个水袖儿的舞姬助兴。你石楠呢?连麻儿剪这个小的,都会耍十三把剪刀片子了,你还是石头一块!我犁城里缺你一个探案的皂役啊,还是缺你做个守土城围子,看大门儿的?”
魏文昭围着跪在地上的石楠转了一圈又一圈,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石楠伤口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脸色越来越白,开口叫了声“大人!”之后,体力难支,一头栽了下去。
“哎——”魏文昭用手中把玩的乌金小刀往他胸口一抹,强行把他支住了,“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干什么?不想听了啊?”
“都统大人!石头兵他失血太多,再不包扎止血恐怕……”布姑绣夏,连跪两步上前,红着眼圈恳求道。
“要你多嘴!我要你多嘴!”魏文昭接连扇来的巴掌打碎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麻儿剪见状,腾地站起身来,“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师姐!”
“左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右一个!你们飞蝗院今天是要反了吧?”魏文昭一个窝心脚踹到了麻儿剪腰眼上,“来人!把他们押回去!”
“惊鸦院人呢?”
“属下在!”两个惊鸦院领旗从队伍中抱拳出列。
“不是你们两个!黑莲羽呢?!”
“禀都统,总领旗尚未归队!”
“罢了!就你们两个吧!把这三个不成事的,各抽五十鞭,扔黑水阶,囚了!”魏文昭顿了顿,接着说:“等黑莲羽回来再做处置!”
“可石领旗的伤势……太……太重,恐怕受不得鞭了。”其中一个惊鸦院领旗看了看半昏迷的石楠,仗着胆子问。不为求情,只怕自己行刑,万一死了个领旗,大人的心思也是难猜测的。
“先给他止血,包好了再打!死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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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鸦院是一整套三进的院子,前院为两房一场,设执事房,器具房,操练场;中院有四正两偏六间大屋,供领旗和各院众起居;后院为惊鸦院密院,排区“三字三阶”,依照功能有刑字、押字、狱字之分。
后院这最后一狱字区,独占三阶,依山势层层叠起。
第一阶为黑水阶,临山崖绝壁而建,于冷水池中设木囚笼九只,崖顶瀑布有九股湍流向下冲击,每小股正对一只囚笼,笼中人只能选择顶着激流将口鼻露出水面,或是闭气潜水沉到笼中,但这池中饲有游鱼,专好吸食腐肉,也是个避无可避的;
第二阶为硫石阶,凿山建在洞中,设铁囚笼又九只,囚笼扁窄,笼中人仅可蜷缩蹲立,洞壁引地脉热气相蒸,湿闷异常;
第三阶为锁天阶,属惊鸦院绝密囚房,由铁长梯盘旋通向崖顶,以两扇巨大石门密封,除犁城副都统魏文昭和惊鸦院总领旗黑莲羽外,一概不得进入,内中所囚人犯一概不得提审,囚徒饮水、吃食,皆需通过管道自洞外投入。
这三阶囚笼,凭借各自阴毒设计,全然无需看守,足以让人无法挣脱了。
三人挨了足数的鞭子,后背打得皮开肉绽,火燎燎,赤条条地被扔进了黑水阶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