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泽玉脸上怒气顿了顿,缓和片刻才抬眼去看男人的神色。
如他所预料,辛钤那双狭长的凤眼压得很低,如剑锋锐利的浓眉紧紧蹙在一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戾气暗藏如刀鞘中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刀。
辛钤面无表情时真的很摄人,那是种鲜血浇灌出来的威压、是手中无数人命债的刻印。
燕泽玉有瞬间被镇住,但很快回神,将原本恶狠狠的说辞吞回肚子里,换了更为柔顺的语调,道:“金戈说你不让我出去!为什么?”倒像是撒娇。
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看人眼色,变得如此虚伪;什么时候自己当真将豢宠这个身份给刻进了心底。
大抵是少年刚起床的缘故,原本清朗娟秀的声线此刻有些沙哑,暗合着娇嗔的语调,倒有些暧昧。
让人很难生气。
男人似乎都很吃这一套,辛钤也不例外。
燕泽玉瞧见对方难看的脸色稍和缓,心下悲凉,却也松了口气。
辛钤两步上前揽过了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想把他送回客房去,可男人刚有动作,楼下大堂的骚动声再次激烈起来。
燕泽玉原本妥协的脚步一顿,视线微偏,擦过男人肩膀望了过去——
嘈杂人声越来越靠近,还有些拖拽的摩擦声。
辛钤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一瞬,下一秒换成了轻轻搭着,强迫意味淡了许多,似乎放弃了阻拦的想法,却也不让他下楼,就这么半抱着他一起等楼下动静。
等了半刻,嘈杂人语清晰起来——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和粗鄙之语。
二层到一层只有一个楼梯间,望下去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块地,像是将人框起来,格外扎眼。
为首的是云忌将军,身披轻甲、手提长剑,似乎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头朝下无力地垂落,身体被两个大血洞给刺穿,完完全全的洞穿,还‘咕嗤咕嗤’往外冒血,死相没有丝毫尊严。
身后跟着的是那位趾高气昂的士兵头子,也同样拖着一具尸体,长发染了快要凝结的黑血,布裙不知去了何处,下。身血肉模糊,流出的血蜿蜒汇集成小小的水洼,腰腹血迹最深,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连接着。
血‘滴答滴答’淌了一地,地板似乎都被入木三分染得色泽暗红了些。
燕泽玉原本还被这惨烈的情状吓得愣住,可眼前那女子凝血的黑发随着拖拽而晃荡,长发下的朴素银耳环一闪而过。
眼熟极了。
燕泽玉一下子瞳孔紧缩,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是那位女掌柜的银耳环……
这是、这是她的尸体?
昨日傍晚还如此鲜活的人,今晨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辛萨士兵嬉笑嘲讽的话语还充斥着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