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外,一个年轻姑娘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着,看见那片雨过天青色衣袂一闪,迅速将头缩了回去,过了片刻,又探出来。
段随云回首望了望屋内,窗户半掩,隐约可以看见慕清妍床帐的一角,转回首慢慢走到篱笆门外,向着溪边走去,一面走一面从身边取出青玉箫,他原来的青玉箫已经被女王蜂毁掉,这支青玉箫是后来又重新打造的,比之前的用料还要考究,音色也更加清亮。
他来到溪边,选了一块大石坐下,将长箫竖在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春花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曲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那悠扬的曲调起起伏伏,欢快处恨不能手舞足蹈,伤心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本不通音律,却在这箫声里仿佛看到了一对青年男女的相遇相识相伴,看到了那男子的情深似海体贴如棉,看到了相伴时男子的快乐喜悦,看到了分别后男子心中的煎熬痛苦,看到了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看到他伤心欲绝,看到他再见女子时的喜出望外,看到他面对女子伤残时的痛彻心扉……
不知不觉,春花从篱门跟到了溪边,痴痴望着那块整洁干净的大石,痴痴望着那水中雨过天青色的倒影,痴痴听着那令她心魂俱醉的箫声,痴痴听着那男子从未说出口的一片情深。她不敢去看段随云的面目,生怕一看之下,自己的心也会碎了。
良久,箫声停歇,余音却似乎仍旧响在耳畔。
段随云轻缓地摸索着手中的青玉箫,垂头轻声问道:“我也在这里住下,可好?”
“好!”春花脱口而出,随即惊觉,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讪讪的道,“段公子若是不嫌我们这里荒僻,也不嫌我们乡下人粗鄙,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段随云笑意清浅,抬眸望着慕清妍的篱笆院:“你说,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春花使劲摇头,“怎么会呢!对我们这些陌生人,慕姑娘都那样好,何况你还是她的……”她的什么呢?春花咬了咬唇,觉得心已经碎了。
“她喜欢这里,”段随云轻轻说道,“她性子清冷,很难有喜欢的东西,既然喜欢这里,我便陪她多住些时日,不过,日子也不会太久,她担心的事也快来了。”
春花一愣:“什么事?”
段随云眸中似乎掠过一片阴影,唇边笑意却仍旧随和轻软:“没事。我总会护她周全的,这一次,绝不会有意外。”他一字一顿,无比坚定,似是对自己也似是对春花,更似是对慕清妍的承诺。
第二日,刘家屯便来了一群工匠,自己带着砖瓦、木料、石灰,选好址便夯实地基,盖起了两进院子。第一进简单阔朗,院中辟出了规划整齐的药圃,四间正房,一间用来坐堂,一间用来给候诊的病人歇息,另外两间则是摆满了药柜的药材室。
穿过月亮门洞,第二进院子小巧精致,除了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由抄手游廊连接,一色的青色砖瓦,红油漆柱子,整齐洁净不见奢华,甚至没有多余的藻饰,家具也都是一色的原木色,只求结实,也有雕花,但线条流畅简单,略具形式而已。
这在乡下是不小的工程,但这帮工匠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便已竣工。工匠们完工之后便齐齐撤走,又来了两个精明干练的女子拿艾草在新房中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熏过,才在大门口悬挂了两盏红灯笼。
段随云选了个日朗风清的好天气,含笑推着慕清妍来到村子东北角的院子外。院外两株石榴开得如火如荼,在一众绿柳垂杨榆树槐木间分外美丽。
向院内走去,院中药圃多半空着,但零落也有些美人蕉在吐露芬芳。
木清妍回首,望向段随云线条柔和的眉目:“师兄,其实不必这样费心思的,你我都知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段随云微笑:“不只是为你在这里住得更舒服些,也为了后来人。”
“后来人?”慕清妍一怔,“什么后来人?”
段随云推着她到药堂内看了看,边走边说:“你在这里行医日久,乡亲们都已习惯了,若你一旦走了,他们得病该怎么办?所以我打算,离开时请个郎中过来坐堂,这里便是赠给他宅院。”
慕清妍点了点头,世人重利,山村荒僻,虽然刘家屯与其他山村比起来算是交通便利,但终非市镇可比,没有利益驱使,什么郎中会心甘情愿来这里受苦?
出了药堂,穿过月亮门洞,来到后院住宅,段随云一一指点:“正房三间,中间是个小小客厅,东面的是你的房间,西面是我的房间。东厢房留给莱儿芹儿,她们这两日便该到了。东厢房权且充作厨房,以后饮食我们自己动手,也免了乡邻们的劳苦,你吃的也舒服些。”
慕清妍默默听着,并不插话,待他说完,便道:“师兄,我们明日便启程好了。这里有你如此安排,也算善始善终,我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还是……”
“好,”段随云轻声答应,“一切照你说的办。”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会生出些感情,但慕清妍走的极其干脆利落,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她知道自己留下的讯息越少,对这些山民来说便越是安全。
段随云几乎同时安排了一位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