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团圆却说起了完全不搭边的话题,“你还记得当日我们离开南越,我令狐家族的车队吗?”
他耐着性子点头,听她继续道:“我爹真算七窍玲珑了,他匆忙奉旨上京,细软不带也就罢了,车上装的多不是人,十车的物品乃吃食用水,甚至还有炊
具。当时我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但今儿我弄懂了。”
西日玄浩皱眉,钻窗吹送的风卷起他鬓旁几缕长发,落在令狐团圆眼底,竟带出了点儿忧郁。
“打仗打的是后备,行军行的则是粮草。”她说到此处收尾,他本就是一点即通的人,而她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区别仅是先后和疏密。
如果由令狐团圆来处置应族长暴毙一事,她多半会留平镇周旋,顺便补给粮草。但西日玄浩更干脆,直接走人。这也是区别。
西日玄浩沉默了半晌,挑眉道:“你父亲未雨绸缪,知道北上盛京一路不太平,备下了足够的吃食,不怕被困。可为何他把你我丢给了管家?这行事也太冒险了吧?不合你父亲的秉性。”
令狐团圆猜测道:“或许他料准了你身边不可能缺人手。”
西日玄浩凝视着她歪着脑袋思索,还是以前那个稀里糊涂的模样,却说不出哪儿顺眼了。他想到就做了,一把将她从对面提了过来,这回她顺势依偎了。他揽着她的肩,低声道:“你别把人都想得太好了。”他的意思是她父亲在南越弃卒保车,只要无缺平安无事,她和他的生死便听天由命。
令狐团圆当即抓了下他的手臂,表示否定。令狐约这些年待她一如己出,她绝不相信他会不顾她安危。
西日玄浩又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肩,“我不想背后说人,往后你回盛京自己看,你父亲、你哥都很好。”很好,听着怪异。
令狐团圆伸直了腿,想把脚搁到对面板上,却被西日玄浩轻踢一脚,“你给我听好了,别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愤恨地道,“应家的、苏家的都不安好心。为何应老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我到了他死了?为何苏信早不来晚不来,我到了,他就来找你麻烦?一件巧合算它巧合,两件巧合糊弄谁去?你个霉星,我真……”
令狐团圆抚了抚他的胸膛,他立时闭嘴。远忧近患都说过了,再说下去就只有一肚子气。再次搂紧她,西日玄浩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道:“应三德的手下必有问题。我这儿真能信赖的人也不多,你判断的不错,他们想耽搁我。”
“我觉得和苏信脱不了干系。”但令狐团圆说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她的肚子说得清楚,咕噜噜地叫唤了两声。
西日玄浩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庆幸感,浑球搅场的能耐实在厉害,若这两声换个场景,他就不仅只想揍人那么简单了。
两人在车内简单吃了几口干粮。夜幕降临,气温转低,两人彼此依偎着,从最早马车内的私斗,谁都没有料到会有今时的安静相守,她靠着他,脑中一片茫然。梨迦穆的话再次应验,身为女武者,若摆脱不了情字一关,只会糊涂脑袋,断送前程。
令狐团圆突然被窗外凌厉的风声惊醒,她挺直脊背,与此同时,西日玄浩也掀开了车帘,应家的马队出现在后方。
“他们还是追来了。”令狐团圆顺着他的手臂,望见远处深邃幽蓝的天际下,一片晃动的黑色斑点,她叹道,“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轻易罢手。”
西日玄浩一手拉回她,冷冷地道:“你给我老实待在车里,哪儿都别去,更不准露面。”
令狐团圆摊手道:“我的剑在另一辆车上,我没剑出去干吗?”
西日玄浩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她道:“你有剑,也不准出去。”
她捧着剑,心里冷暖交加。他留剑于她不准她出去,是保护她又不令她太难堪,可是这与当日她身处梁王府靠他保护有何不同?
西日玄浩看着她的样子,不悦地道:“女人,最好不要太要强,太要强就有的苦吃。”
令狐团圆嗔了他一眼,飞扬跋扈,冷眉薄唇,却是真的……好看。
两人僵持了片刻,她到底将剑递还于他,“我现在是没用的,你是有用的。这个你防身,我蹲车里继续睡觉。”
西日玄浩没有接剑,愤怒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样样不要吗?”
令狐团圆连忙抱紧了剑,转身,给他个后脑勺,“你去吧!”
“你不要去!”另一辆车内,潘微之扣住应三德道。
应三德变色,他感觉到他的修为低微,不想他一出手便不容人抗拒。
潘微之扼住了他的手腕,控制了他的气脉,沉声道:“你危在旦夕,若非田守正打晕你送我身旁,此刻你早就尸体冰凉了。”
应三德大惊失色。他刚醒转,只觉浑身不适,经潘微之这么一说,才知不是田胖子敲晕他的缘故,而是他早被人下了毒。
潘微之严肃地道:“想为你爷爷报仇,你首先得活下来。外面的事你不用管,梁王自会担待。”
应三德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嘲讽道:“他把我丢出去岂不安生?只要把我交出去,他便可安然北上,他那样的人会管我死活?”
潘微之却道:“他连我都没有杀,怎会交你出去?你别看他冷傲蛮横,是非轻重分得水清。”
“你究竟是谁?”
潘微之并未放手,淡淡地道:“我只是个乡下土医。”
应三德自然不信,土医师能解了他的毒?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中的毒应与爷爷的一样,潜伏不发,一旦发作,即刻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