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掌门早已远去,那是怎么也寻不得的了,还请张兄弟以大事为重,先解决金满楼的问题,莫要延误战机。”张侠义奇怪这骆祥子的态度怎么有点不对劲,却见得那骆祥子嘴唇微动,坐了一个“相”字的口型,又瞧他手指轻伸,比了一个“二”字。这动作轻微得很,只有张侠义能够察觉。张侠义猛然醒悟这是当朝相爷自己二叔张德生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何张德生要把这么一个人安插在天门派里头。他却不知道令二冲虽然有点急躁,但心思却是细密的,而且又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若由着令二冲继续坐镇天门派,十三连环寨只会越发兴旺,朝廷就不好对付了。张虽寿把那令二冲挖出来不过是为了让他带起两大门派对付金满楼而已,此刻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张德生觉得他是个威胁,得事先去掉也好让天门派和岩岭派多受点损失,才安排了这么一出。而且私心下张德生也想要张侠义趁此机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有那令二冲在,张侠义哪怕真的大获全胜也得把名声分给别人一大半。张侠义哪里想得到自己二叔肚子里头那些算计,只能猜想既然二叔把那令先生引了走,可能对他另有大用罢?只是自此之后,江湖上却再也没有那令蛮子令二冲的消息了。
令二冲不在,管司书和尤令先虽然也曾代理掌门一职,但此时却都是听从张侠义的指令的。没有了令二冲的辅助,张侠义心中颇为不安。穆晓燕握住他的手:“我们能赢的。”张侠义回眸一笑:“我们会赢的!”
第三十九章 智者若然无猛士
金满楼总坛大厅之上一片萧杀。
沉玉惠安分舵舵主连旭东无端惨死,紧跟着一个分舵上百号人不到一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半,另外一半见得势头不对也就一哄而散。少了惠安分舵的配合,一举围歼在英雄庄聚会的各派英雄的计谋无疾而终。
待得程满玉得到惠安的线报,又有传言各派潜伏人员逐一被擒大多已经身首异处,那外派联络各处的黄松道人也被公门中人拿住杀死了。程满玉一接到这个情报就想那黄松道人是个关键人物,知道不少内情,若果被逼供出金满楼的情报,这个总坛大概也就不再安全了。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又有报说总坛水路码头已经被攻下,镇守那处的汪大海长老已经被当场击杀。程满玉一听急怒攻心,当场就把报告的那人撕成两段。他金满楼的水路出口非常隐蔽,料想他们一时半刻也摸不进来,可一旦连通乌江的水路码头被攻陷,自己就等于断了一条退路。那码头是如此要紧的地方,他不得不派出一名长老去镇守,却不想也被人不知不觉地暗算了,连逃脱报信都没有机会。
一整个厅堂上分两排站立了二十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吭声。程满玉满脸铁青:“到底这码头是怎么丢的!”逃回来报告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肝脏肠子流了满地,尸体被野蛮地拦腰扯断,这景况实在有点吓人,那另一个报信的早就瑟缩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程满玉大喝一声:“说!”那人应道:“是…是…”他话没能说好,倒是把屎尿拉在裤裆子里头,弄得一室恶臭。
眼看着程满玉盛怒之下又要取那人性命了,张虽寿迈出一步,走到那人身边,从怀中不知拿出了什么药粉,轻轻洒在了那人身上。忽然间一阵芬芳满室飘动,那污秽之物的恶臭和血腥一下子被那香气压住。难得的是那香味浓郁而不刺鼻,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程满玉精通药物,这药粉还是他教张虽寿制作的,自是知道那香味颇有凝神、压惊的作用。这药粉很好的把那报信的人稳住,也让他镇静了下来。程满玉当下也察觉自己怒火过盛,惭愧之余不由得对张虽寿更加满意了。
张虽寿柔声道:“别怕,慢慢说。”他美丽的凤眼深沉犹如大海,有着迷人的神采,让那报信者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张副楼主的眼眸是如此的漂亮,能让人一下子忘乎所以,甚至可以把那骇人的恐惧暂时地抛在一边。张虽寿微笑:“对了,就是如此,先吸一口气。对了,就是如此。来,慢慢说。”那人应道:“是。我们本来还在码头站岗,一切本来都很正常的,汪长老觉着平常无事,也不在里头呆着,出来跟弟兄们说说话…”张虽寿很耐心地听着,但他知道程满玉没那个耐性,于是慢慢把话题引到程满玉感兴趣的部分:“汪长老武功这么厉害,他们怎么能害得了他?”那人道:“他们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得有好几十人。他们每个人武功都很厉害,弟兄们大多数连两三招都没接过就被打死了。我当时怕了,躲在一旁别人没有察觉。汪长老那时候也懵了,没有及时退开,被三个人围住来打。汪长老武功比咱们高多了,好几十招之内还没落下风。可时间一长,那三个人越打越快,汪长老抵挡不住。最后其中一人一剑刺中了汪长老的左腹,汪长老大叫一声说:‘雷天同、房季平、陆不逊你们三个不要脸的狗贼!’然后另外两个人分别出掌打中了汪长老。汪长老口喷鲜血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厅堂上众人一听是这三个人,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这三个人在江湖上名头极大,尤其是那雷天同更是八大派掌门之一,另外两个也是五大庄中了不起的人物,今日竟然联袂出手,也难怪汪长老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虽寿又问道:“那么,这次是丰山派带的头了?”那人摇摇头说:“丰山派好像才来了雷天同跟他的两个师弟。五大庄的方学仁没有过来,看来五大庄只有陆不逊和房季平两个。倒是禅心派来的人比较多,有四个人。那禅心派的蒋启明一直没有出手,恐怕他才是带头的那个。”张虽寿点点头:“那就对了,那蒋启明自称什么‘天机君子’,这次他们在永州聚会,恐怕就是选了他当那个总盟主罢?”
张虽寿好言安慰一番,让那报信的先下去休息。跟着他像变戏法一般从衣袖中掏出了两颗黑乌乌的药丸,扔进地上那堆血肉之中,忽然间血肉起火,不一阵子化成了灰烬。难得的是那火烧焦臭的味道还是让刚才张虽寿撒出去的药粉香味掩盖住了,使人毫无察觉。他招来两人打来一盘清水,随意一冲,那个曾经活生生的汉子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金满楼这个地方,一个活人变成死人是很简单的事。死人变成灰尘,也不过是两颗药丸,一盘清水的功夫罢了。厅堂上众人都是见过张虽寿的手段的,只是今日再次见得也不禁毛骨悚然。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的那个人。
厅堂上又是一片死寂。各大门派杀上门来,虽然已知他们来了几十个人,但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没有出现?镇守那码头的都不是一般的江湖角色,每个人外放出去都是有些名号的人物。他们居然都没能接上那些来袭之人的三四招,恐怕来的人都是十分厉害的高手了。
程满玉沉声道:“怎么都不说话了?五大庄八大派那些人公然来犯,该如何应对,你们就没有个主意么?邵兴!”邵兴听见程满玉点到他的名字,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今日这些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贸然进犯,倒也不必畏惧。只需要谨防入侵,他们只好无功而返。凭着咱们这么些人,他们翻不了天去的。”邵兴见得程满玉脸上神色不大对,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堆都是废话。他绞尽脑汁想了一阵,继续道:“水路虽然要紧,但这大山之中溪流繁多,他们一时半刻摸不进来。等得他们顺着水路找到我们总坛所在也需得两三天时日。这水路隐秘,哪怕是那黄松道人也不知道,他们定然也是不知,而且咱们这水路有三道高崖铁索。若有万一,只需把任何其中一道绞索烧掉即可,所以水路该是无忧。”他见程满玉脸色稍缓,轻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是那黄松道人却是知道山路的,虽然黄松死了,带不了路,他们就算有他的口供也得摸索一段时间才能进得了山。可这也不得不防,还请楼主调兵遣将,严防各处要道。”程满玉点点头,对在一旁的大鹏展翅封伯符道:“封护法,那山道就请你多劳心了。”封伯符应了一声,从大厅中带走了五个人就下去安排。那五个人武功了得,丝毫不在汪大海之下,封伯符更是与血印掌司马望齐名的好手,他们六个带领总坛其他好手守住山路该是万无一失。
邵兴见自己的意见得到采纳,心中大喜,继续道:“虽然有封护法等把守山道,但还是怕有闪失,需得飞鸽传书各处香堂派出好手支援。交州分堂本来离这里最近,可惜已经被那张侠义杀得元气大伤无力有所作为,但那永安、胶海分堂离这里并不算远,几日之内定可赶到。我们里应外合,定能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杀个干干净净。”程满玉心中欢喜,也答应安排下面的人去办了。邵兴见得楼主如此信任,热血上涌,便道:“那蒋启明、雷天同等人初来乍到,不识地理。我们可是对这一带山水了如指掌,他们是长途跋涉而来,我们却是以逸待劳。我恳请楼主恩准我带上总坛的弟兄出去迎战,可保水路无忧。”程满玉见他如此英勇,也是高兴,嘉勉了几句,让他带上赵天道、韩滔天还有总坛好手四十来人就走了。这金满楼总坛不过常驻一百几号人,邵兴这一带走就是一半的人手。另外那边封伯符把手各处山道才用了三十几个人。所以邵兴满怀雄心壮志,定要一举成功。
张虽寿想了想,在心中稍微衡量了一下形势。邵兴太过鲁莽了,可能一下子就死在那里,他的小命还是再延长一些的好。于是便道:“邵副楼主忠勇可嘉,还请司马护法同去助威,以免万一。”程满玉准了。张虽寿亲自送了司马望出去,走远了他才低声跟司马望道:“左护法此去可是危险呀。”司马望不解:“老夫虽然年纪大了,应付那些个后生小子还算不得什么。”张虽寿笑道:“那邵兴在楼主面前夸下海口,我不敢多说而已。左护法你应付雷天同、蒋启明他们两个倒也可以。可你想想,像雷天同、蒋启明那样的人物,得有好几十个。他们一起出手,可不是咱们四十来人可以对付的。除非各位长老护法一同出动,否则…哎,这次同去的几位长老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司马望急道:“张副楼主还请明言。”张虽寿道:“左护法此去,莫要贪功,见到情势不对头,可速速撤走。敌人强大,料来楼主也不会怪责与你。只是这邵兴虽然可恶,楼主却把他看得重了,若他死在水路之上,恐怕楼主脾气上来,后果不是你我所能预见的。”司马望醒悟了,他皱皱眉头:“那就是还得保住邵兴那厮的性命?”张虽寿点点头,轻叹道:“非保不可。”若是那邵兴就那么死了,程满玉的心中对邵兴还多了一份念想,自己的地位就难以去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了。
司马望想想,不大甘心地“切”了一声:“本还想趁机了结了那厮的性命。看来今日只能饶他不死了。那赵天道、韩滔天又该如何处理?”张虽寿摇摇头:“今日之事凶险,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是不容易了。他们生死如何,也只好各安天命。”司马望连声称谢,拜别而去。
邵兴才走半天,程满玉心中焦虑倒是觉得他们走了有好几天似的。忽然大半夜地通报,邵兴副楼主带着司马望、韩滔天还有不够十个人个人仓皇逃了回来。赵天道跟其余众人皆战死当场。他们走得急了,没顾得上隐藏踪迹,对方已经攻下了第一道铁索。他们意图尾随邵兴拿下第二道铁索的时候被司马望吩咐把手绞盘铁索的人放暗器羽箭堪堪顶住,各大门派的人激斗半天,也都累了,高山黑夜中不敢妄动,先退了下去,自顾休息。
程满玉大怒,披好衣服就从内里赶了出来,正瞧见张虽寿安排酒食,好声安慰累倒在地的邵兴等人。程满玉走过去一脚把那些碗碗碟碟踢开,顿时碎了一地瓷瓦。邵兴惶恐拜倒在地不敢稍作动作。程满玉怒道:“总坛四十几名好手,五位长老,一位护法。你倒是带回来了几个?”邵兴磕头不敢回话。程满玉一脚把他踢翻,却见得他额头早就破了,满脸都是血污,一件上好的衣衫早就破破烂烂都是刀剑所伤。今日一战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得,却肯定是凶险无比。再看看那司马望、韩滔天两个,俱是身上有伤。韩滔天大腿上被长长划了一道口,哪怕没伤着筋骨但瞧着也知道走动时候定然疼痛无比,也不知道是怎么熬得回来。这伤口张虽寿早就让人处理过了,但那长长的口子还是触目惊心。其余幸存众人也是浑身伤痛,有个人一整根胳膊都丢了,只是兄弟无论如何不肯放下救了回来,否则也该是死了。本来他瞧见邵兴那狼狈模样还有点心疼,可看见自己辛辛苦苦聚集起来的一大帮好手今日仅仅一日就死伤了这么多,怒火再起,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虽然他没用全力,可他那一脚如何厉害,邵兴本就有内伤,又怎么受得了?他身子在天上打了个滚,直直跌在地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张虽寿趁机装作拦住程满玉:“楼主,莫要气坏了身子。”如此时候了,张虽寿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身子。这句话一出,程满玉很是受用,他长叹一口气:“怎么如此不中用!”这时候又有人报道:“收到了个香堂的飞鸽传书!”程满玉惊喜道:“怎么回复得这么快!”那人道:“他们该是还没收到我们的书信,只是各处香堂都几乎同时收到各大门派围攻,情势很是紧急,请求总坛的支援。”
众人一听此等噩耗,皆是心神一阵恍惚。本来还期待这外援一到他们整合在一块杀将出去,也是一条活路。岂料各大门派已经先下手为强,金满楼早就已经是孤立无援,死在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
走罢?趁现在还有机会,赶快逃吧?这时候几乎人人都在想着这个念头。张虽寿见到程满玉不大确定地瞧向自己,知道他也是这个想法。可山路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人逃了。对的,得先稳住他们的心。
张虽寿道:“楼主,张虽寿不才,愿意为楼主退去水路强敌。”程满玉皱眉道:“邵兴这才去了大败而回,你武功不行,还是不要去了。”张虽寿微笑道:“张虽寿武功虽然低微,退敌却是还行。”他侧身问司马望:“这次出击,可有所斩获?”司马望道:“我们本想伏击他们,却没料到被那蒋启明察觉,双方面对面打了一架。他们人数虽然不比我们多,但也厉害。老夫把丰山派那俩家伙击毙了,雷天同手底硬也跑得快,倒是留了条狗命。赵天道长老遇难之前把那五大庄的大刀房季平砍成两半。除此以外,他们伤了六七人吧,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张虽寿道:“左护法力毙强敌,当真可敬。此刻对方亦已知道我金满楼的厉害,况且已有损伤,击溃他们虽说不易,也不是没有可能。”程满玉向来知道这张虽寿办事可靠,此时此刻,除了自己亲自出马,也只好依仗他来退敌了,于是便说:“这样罢,你再多挑选几位长老同去,也好多个照应。”那些个长老通通脸色苍白,就怕张虽寿挑选他们出去送死。张虽寿却笑道:“要退那些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张虽寿只需守卫铁索的弟兄们即可。防御总坛也是要紧,还是多留几位长老在此合适。”程满玉将信将疑,却也不想多加询问,免得失却威信,便点点头让他去了。
张虽寿悠然迈步,那姿态从容自信,没有丝毫惊慌。大厅内众人武功无一不胜过张虽寿好几倍,不管以前混**白道,向来都自命英雄豪杰;这生死关头,一众武林好手惊慌失措,倒是没有这个看起来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