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还没这么哭过呢。
霍母安静地坐着,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和头发,柔声道:“青花,那你是咋个打算?”
霍青花擦了擦眼泪,嗓子哑得厉害,“桂成说抱养个小儿子,刚出生的抱回来也和自己生的差不多。”
她就把丁桂成的打算说了一下。
霍母犹豫道:“青花,咱问问盈盈?”
霍青花有些害臊,觉得丢人,“娘,这是我和桂成的事儿,问弟媳妇算啥?桂成是治不好的了。我……我总不能因为他不能生就和他离婚了吧?”
霍母心道:也不是不能离。就冲着丁婆子那个刻薄样,趁机离了婚挺好。
不过之前大家误会闺女不能生育,丁婆子和丁桂成也没说离婚,现在一查出来丁桂成不孕,就撺掇着闺女离婚,霍母也有点开不了口。
这时候大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都是劝和不劝分的。
在周围人世俗的眼光里,女人不能生孩子那是大问题,对不起男人,可以被离婚。如果男人不能生孩子,那不是大毛病,女人不能以此离婚,否则就不是个好女人。
反正只要男人不是那种吃喝嫖赌打老婆不过日子的,只是不能生孩子根本不算问题,妇女主任、大队干部都不会同意离婚的。
霍母有心让闺女离婚回家,也怕邻里亲戚们以后对青花指指点点,这种指责可比不能生育还要伤人。
霍青花看她面色难过,安慰道:“娘,你别担心。这一次我得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让老婆子来给你赔不是,定好以后的章程……”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嗤笑,她抬头就见林盈盈靠在门框上,散着乌黑的头发,眉眼如画跟个妖精一样。
霍青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嘴硬道:“你、你干嘛,吓人一跳。”
林盈盈笑道:“我来听听你要怎么把自己摔进烂泥坑里啊。”
霍青花:“什么烂泥坑?”
林盈盈:“我不说你也知道。”她笑了笑,又飘飘地走了,根本不多跟霍青花费口舌。
霍青花:“……”
霍母:“我觉得盈盈说得对。丁桂成和他娘,就不是啥好人。”
霍青花还想为自己男人争辩一下,“那……之前误会我不能生的时候,他也没说要离婚,还同我商量说可以抱养一个。这会儿他一查出来,我就说离婚,显得咱多势利呢。”
霍母:“他虽然没说离婚,可他们家拿你当人了吗?一天睁开眼子就挤兑骂你,把你当牛做马地使唤,连带着娘家的脸也打。你弟弟结婚,人家来了多少人?当初和你弟弟一起参军,三年就复员回来的,人家都来随礼喝喜酒。丁桂成呢?他不知道你和青山从小感情好,你对大弟与别个不同?这一年里逢年过节,我过生日,他可曾来踩个脚印?他是没说离婚,可他做的比离婚还不如呢。他拿我闺女当烂泥踩,你觉得我好受?这一脚脚可都踩你大弟的脸上,踩我这个亲娘的心口窝上!”
霍母越说越激动,她向来是个能隐忍、能自我消化痛苦的女人。可眼瞅着闺女在婆家过得不舒服,被打压磋磨,她那颗当娘的心简直就是跟着水里火里的煎熬。
按说她现在儿女都大了,不需要再忍气吞声的,只要霍青花说一声,霍青山和霍青峰兄弟俩就能让老丁家不好过的。
可霍青花不开口,霍青山不知道她的心思,就不好替她做主,免得让她更难做。
霍青花被娘说得又哭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娘,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跟着丢人受委屈。”
霍母道:“当初他们说咱不能生,那时候我就让你离婚,你说丁桂成没打你没骂你也没主动说离婚,你不能离。这会儿呢,我倒是看看丁婆子还有啥话说。你就给我踏实在家里住着,咱也不说离婚,咱就是不回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街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个婆子尖利刻薄的声音直冲云霄:“霍青花,你给我滚出来,你个不下蛋的鸡,你明知道自己治不好还白白耽误我儿子三年!今儿,我和你们老霍家没完!”
林盈盈正在院子里梳头呢,霍青山走了以后,她一烦躁就梳头,似乎梳梳头就能舒服一些。
听见这声音,她冲着厨房笑道:“哎呀,恶婆婆打上门来了!”
厨房的霍青花再也忍不住了,蹭得站起来,她让霍母和林盈盈在家里待着,别出门让丁婆子打着。
林盈盈提醒她,“你拎着门闩子,我瞅着那门闩子打人挺好使。”她扶着霍母道:“娘你别生气,咱也去看看,就当唱戏了。”
霍青花出了门,就见霍青湖和谢云领着几个泥猴子堵着丁婆子那一群人不让过来。
一看到她出来,丁婆子立刻跳脚,尖声嚎道:“大家伙儿给做个见证,我们娶了她三年,她白白给我们桂成耽误了三年啊。她娘和弟媳妇还跑到我们家里去,杀鸡炖肉的吹着要给我们治好,说是三年抱俩,结果大夫说治不好了啊。就这样,她还躲在娘家不回家,要拿捏我们。我的娘啊,这是要毁了我们啊……”
她又哭又骂,跟唱戏一样一波三折,别提多委屈了。
跟着她来的丁家村众人纷纷指责霍青花和林盈盈,尤其那天林盈盈去老丁家,让杀鸡吃肉,好几个邻居婆子可都围观了呢。
今儿,她们也来了!
丁婆子继续喊道:“当初她不能生孩子,我们可没嫌弃她,还说去抱养个小孩子来。是她,要毁了我们,还拿腔捏调说要离婚,不拖累我们桂成。我们桂成多和善心软的一个人啊,哪里舍得让她受苦,被人指指点点啊。”
“结果她就这么忘恩负义啊,明明治不好,还拿捏哄着我们桂成不和她离婚。我们桂成为了不和她离婚,都拿寻思来逼我们两个老东西啊。这个坏媳妇,她、她就这么躲在娘家不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