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学上说,这属于解离性失忆里的局限性失忆,”圣安娜的精神科医师向从香港赶来的迪恩解释,“患者暂时忘记某个特定事件,或者某段时期的记忆清零,这是一种典型的创伤后自我防御机制,患者用这种方式抵御压力,清除或减轻创伤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记忆还会回来吗?或者说可以治愈吗?医生,这段时间的记忆很重要,您知道她卷入了一场官司中。”
陈西林迷惘地看着说话的人。
“这种失忆通常是暂时的,通过心理治疗,数天后可以恢复,当然了也有反复发作的几率,我这里的记录显示这是陈小姐第一次出现类似症状。”医师偏头看着电脑屏幕,显出窄脸窄鼻子的轮廓来。
“据我所知是第一次。”
“lynn,”医师和蔼地看向陈西林,“我想您有足够的理智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西林点点头,“请说。”
“治疗会牵涉到您的很多隐私,实施治疗前我们需要签署一份隐私泄露协议。”
陈西林摇摇头,“我不想谈论这些隐私,”他看向迪恩,“我不想治了。”
大迈没有那么人性化的条件,没有午餐室,没有电视机,陈西林的担心不无道理,明逾在这里生活得很辛苦。
探视间里,负责她案件的警官拿了只手提进来,给她放了一段新闻,新闻里说,陈西林女士被确诊患上了解离性失忆,丧失了四月三十号之后的记忆。
明逾一言不发地往监牢里走着,狭长局促的走道像是没有尽头。
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伤害,家破人亡、十二年痛苦的爱恋、爱人的不告而别……一直到近期的失去事业,锒铛入狱……这些都没有打垮她。
可现在,一定是自己的指控,是自己,让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干脆点,干脆忘了我,将那年九月之后的记忆都清零。
她蹲下身,无声地痛哭。
两天后,脑神经领域的权威专家k博士从洛杉矶赶到了圣弗兰。
新闻上说,陈西林女士终于同意接受k博士的治疗。
白亨利终于可以坐起,他庆幸,那位k博士现在隔离了陈西林,不让她接触有可能刺激到她的一切——家庭就是很大的隐患,那是她十岁时开始的创伤。
他庆幸陈西林暂时被隔离治疗,因为他在病床上昏昏醒醒了三天,也没想好如何处理这笔孽债。他只确定一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他的孙囡平安。
k博士通过迪恩向保释官提交了一份申请,对于心理原因造成的解离性失忆的治疗,心理辅导为主,药物为辅,而对这种病的心理治疗最讲究的是环境,要带病人离开一切能够提醒她内心压力和创伤的环境,病人需要在一个让她安适的氛围中接受治疗。
k博士通过对病人的了解,坚信目前最适合她的环境是难民营中,让她和那些接受了她资助而重新走向阳光的难民们在一起,每天开展茶话会,听一听每位难民找回希望的故事,其余时间只安排吃、睡、心理辅导。
陈西林女士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投身于西索难民慈善活动,她每年一半的收入都投在q基金,由此可见她将心放在了那里,那会是目前最适合她接受治疗的环境。
申请加急!!
保释期内,当事人想要乘飞机出国必须是牵涉到生死疾病的大事,对失忆症的及时治疗正好满足了这一条件。
法庭批准了这项申请,条件是传唤后要及时赶回。
机舱中,陈西林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日明逾的直播,细数她提到的每个细节,那天从看守所出来时,她冒出的那个疑问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胀大:她为什么还要叫来所有记者进行直播呢?
也许……也许是想让自己听到所有的细节。
可是每一次看这场直播,心就被挖痛一次,哪怕是纯粹的恶意,那也要再见她一次,听她亲口告诉自己,为什么?
她闭上眼睛,那些眼神,哭啊,笑啊,那身体的温度,都是假的吗?
依稀还记得她曾提醒过自己一些事情,在珍奇岛上游戏结束时,她曾说过,雪莉好像跟黄达开认识的,自己就因为这个提醒还去暗中调查过。
更别说她一直跟自己说,怀疑肯特不去大迈那件事有诈,后来也被证实,确实是做了手脚。
如果她要害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她重新打开视频,画面定格在明逾的手上,她还戴着戒指,陈西林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她不禁轻轻抚上去,摩挲着。
可是那枚祖母绿呢?
飞机在西索首都瓦迪纳降落,一同前来的还有迪恩和k博士。阿巴度早在出关处等候。
“lynn老板,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忘记了挺好的。”阿巴度闪着一双关切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陈西林苦笑一下,伸手将他搂了搂,“阿巴度,那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巴度难过起来,又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再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lynn老板!您能记得离开大迈的那天吗??”
陈西林摆了摆手,坐进了吉普车里,迪恩和k博士坐在前面一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