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俪辞并未听说过“剑皇”其人,但莫子如和水多婆绝非寻常隐客,他自然是知晓的。出乎水多婆和莫子如意料,他并没有立刻抓住莫子如抛出的话柄,反而站在那里,静静的出了会神。
水多婆和莫子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又退一步,莫子如将普珠往水多婆手里一送,水多婆眼见这小和尚被自己脱得光溜溜难登大雅之堂,连忙把床上的被褥往普珠头上一罩,以示无辜。
唐俪辞回过神来,眼见此景,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莫子如道:“你可知‘呼灯令’?”
“‘呼灯令’,是二三十年前,武林之中着名的邪魔外道。”唐俪辞道,“有家传毒术,诡异莫测,似是巫蛊之术,又与苗疆蛊法不同。”
“‘呼灯令’一家姓王,王令则是当年家传毒术造诣最高的一人。”莫子如说,“那些奇门诡术防不胜防,而‘呼灯令’最可怕的是除了王家人外,几不可解。他们所下的毒术与旁人不同,一般江湖人下毒,毒伤的是身体,而‘呼灯令’下毒,毒伤的是脑子。不管下什么毒,‘呼灯令’都会辅以‘三眠不夜天’以洗魂,最终中毒之人大都会成为‘呼灯令’的傀儡。”莫子如指了指被卷在被子里的普珠,“像这样的小和尚,二十年前‘呼灯令’下数不胜数,我有一位好友当年被王令则下毒,最终自碎天灵而亡……后来少林大鹤一人一剑杀上门去,‘呼灯令’就此绝迹江湖。大家都以为它被少林大鹤灭了门,却不知居然还有传人。”
“‘呼灯令’的传人能给普珠下毒,那必然和鬼牡丹有关联。”唐俪辞轻声道,“而普珠从未离开少林寺,这个人是不是就在少林寺内?”他眼眸微动,“我闯入少林的那天,少林寺内发生了一桩血案,死了几个和尚,失踪了几个和尚……”
“哦?”莫子如一侧头。
“大识禅师……和妙行和尚。”唐俪辞轻声道,“他们久居少林,如果其中当真有‘呼灯令’的传人,那么少林之劫绝非仅此而已。”微微一顿,他又问,“雪线子情况如何?”
“不太好。”水多婆摇了摇头,“他毕竟年事已高,即使除却了蛊虫,伤势太重,气血精力大不如前。”
狂兰无行的魑魅吐珠气十分厉害,雪线子除了身中蛊毒,全身伤痕累累,内外均伤,解毒之后,至今昏迷不醒。雪线子人尚在好云山,红姑娘留下傅主梅为雪线子疗伤护卫,一则是因为傅主梅武功高强,足以保护雪线子周全,不惧他人来犯;二则是即使雪线子身上另有异变,以傅主梅之能也决计应付得来。
此时“桃姑娘”已死,玉箜篌带着狂兰无行返回飘零眉苑,中原剑会内部忧患暂解。唐俪辞的目光缓缓掠过窗户,落在窗外的菩提树上,依照他和红姑娘的想法,以蚕食之法逐步侵吞飘零眉苑,不过多花费一些时日,定能剿灭风流店。
但此时又已不同。
“鬼牡丹”究竟是谁?
“呼灯令”又在何方?
风流店……玉箜篌、鬼牡丹兴师动众,难道仅仅是争夺一点毫无益处的虚名吗?或者说,争夺这一点虚名,对他们来说,别有用处?还有方平斋……方平斋隐身其后,究竟做了什么?唐俪辞目光流转,停在了普珠身上,“剑皇前辈。”
水多婆被他这么一喊,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上的寒毛,“这名厨子我可尽量保他不死,但‘呼灯令’找不到,他迟早要变妖怪……”
“多谢……为任清愁寻了一块埋骨之地。”唐俪辞轻声道。
“哈?”水多婆愣了一下,他千算万算没想过唐俪辞要说的居然是这句,“啊……”
唐俪辞未再说什么,也并没有强令莫子如和水多婆要怎样非救活普珠不可,更没有说如果普珠又死了,他要如何将慧净山明月楼夷为平地。他转身而去,一头灰发在白衣映衬之下,颇显暗淡。
“他居然没有叫你去查‘呼灯令’?”水多婆指着莫子如,万分诧异,“这世上除了你,谁知道王家人都长得什么鬼样?你不去谁去?”
莫子如也很诧异,他都准备好了继续当“玉箫山宝瓶尊者”,结果唐俪辞就这么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正在这时,门外帘幕一动,柳眼缓缓走了进来。
他一见二人脸色不对,怔了一怔,“怎么了?”
柳眼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在水多婆的万分嫌弃之下,终于治得见了人形。玉团儿爱美成痴,越发紧跟着他不放,她终于知道了风流店上下那么多白衣女使、红衣女使是怎样对柳眼一眼倾心,然后又在九心丸的迷幻之下成为风流店的忠心仆役。但她越是觉得他好看,柳眼越是自厌自弃,有时候玉团儿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张脸当真是怨恨极了。
“没什么。”水多婆正了正脸色,笑眯眯的道,“你的解药炼制得如何了?徒弟们可还使得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