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不搭腔,兀自下了马走在前头,身侧的副官一把将李四行提起来跟上去。
“李村长,不是我不体恤大家,你如今也瞧见了,梁洲的那个贼子猖獗,薛家又贼心不死下,自甘堕落做帮凶,实在将朝廷逼得没法,你们若是要怪,那便就去怪造成这场浩劫的元凶,怪萧阙去吧。”
他步至李四行的院子外停下,隔着架好的篱笆,瞧见了那一摞药材,蹙了蹙眉,没抬脚再往前走。
“就只有这些?”他问道,意在探究。
本想着不够便不够吧,薛家人既是来买,总归不会差多大些,只看到眼跟前这些,还是不免失望,同料想当中的差太多,或许是时间久了,总会碰上那么几个活腻了的人,故意存了这欺瞒的心思想糊弄他。
李四行垂着头习惯性就想示弱跪下,这是于他们这些身份卑微之人最好的保命方式。
正才刚一屈膝,手肘就被从一众山民中走出来的女子给扶住,分明是疏离客气,却又好似带着极重的力道将他拉起。
“大人一路来的路上想必也是瞧见了,这红霞峰地势险峻,草药虽多,采起来却费力,这里满打满算也不过四百来斤,却也已经是倾尽了我们所有…”
王然没太在意她此刻的态度,只视线又不经意移向另一旁干草垛边上的几个架子郁郁葱葱摊开的草药。
“哦对了,这是不久前才刚采下山的,挨家挨户都有,只是还尚未完全晾干,只是先切段放在最上头,避免被压到,短时间运输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只是大人许是匆忙,恐怕等不及。”
“加上这些数目多少,时间最快又要多久?”王然忍着心头燥意,打量着面前这个肤色蜡黄打扮朴素,眼睛却格外清亮的女子,看起来并不怵他。
“便就是不眠不休,最快也得到后日,剩下的,两百斤总是能凑得够的。”女子有些为难道,似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力做这件事。
“草民倒是有一个法子,方才粗略数了数,大人随行的下属共百余人,若是有他们来帮忙,兴许就能快些。”
听了苏苑音的话,李四行极快地瞥了她一眼,他们现下哪里能够凑到两百斤的数目,若是能,她们也不必留下刻意拖延。
这个苏姑娘当真敢开口,若是被发现,只怕王刺史第一个不放过她。
一个乡野村妇,竟也妄想同他谈条件,王然随即冷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明日正午若是弄不好,红霞村的人,就用命来抵着剩下的数目。”
说罢,他随手挑了间瞧起来还算是不错的屋舍,命人做些吃食呈上来。
他们需要人手将药材弄好,王然便就暂时不会妄动他们性命。
苏苑音叹口气,眼下也就算是先顺利躲过一劫,王然并没有起疑。
怕只怕中间途生出意外,瞧着众人此刻皆是惊惧的模样,想要自救恐怕更困难,只能先将希望寄托在舅母身上了,将时间拖到明日,舅母那边一定能赶得及。
许久后李村长才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瞧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苏苑音:“苏姑娘,当真不会有事吗?”
“不好说。”她摇头,这般多的人,只要有接触那必定就会露出马脚。
她不放心又开口:“李村长,劳请你再去同旁的山民通通气,多做事少说话,当心说露了嘴。”
王然选了户在村中还算是富庶的人家休憩,又是要酒又是要肉,还将自己当从前的王刺史,单是为了点吃食,都差人来了催几回。
佘涂看着最后一碗泛着油光的鸡汤还未上,开口道:“阿音,索性将那个王刺史毒死了干净,现下就是大好的机会又何消忍他。”
“现下死了才是麻烦。”她回道。
苏苑音何尝不想,只是眼前这种情形下这个方子并不是上策,若是这个王然有戒心,将人先来试毒,反而打草惊蛇,且若是他突然身死,他身边的下属必定发作到山民身上,山民大多又不敢反抗,若非实在走投无路,王然先不能死。
佘涂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最后还是乖乖听了她的话没反驳。
突然一旁的主屋内响起一阵清脆的碗碎声,随后是妇人的期期艾艾的哭泣和哀求。
苏苑音拿过放在一旁的鸡汤,佘涂拦着人想抢着去送,最后并未如愿反而只得了几句叮嘱。
苏苑音默不作声的入内,见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原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方才先她们一步来送菜,随即她又抬眼看向王然那一头,身侧站着一个小姑娘,也再哭,只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