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承顿了顿,记忆仿佛拉回了上次见面,那单独相处的时间里,绝不可能只提到了沈予臻告诉他们的那一个关键信息。
“我很好奇,当时在这间房里,您都跟阿臻说了什么。”
“你们都要结为……咳咳,结为伴侣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干嘛非要绕个弯子来问我一个老头子。”
“我想您跟柯姨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吧?您装病是装得得心应手了,可真是辛苦了柯姨每天以泪洗面,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臭小子,你——”
其实李南承今天主要来的目的,真的只是请陈逾川做他和沈予臻的证婚人,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不过是想顺嘴问问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不过眼下看来陈逾川不愿意讲,那他也不会强迫什么。
“我还有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当年您怎么会在大院、在李家,发现了高氏制药的违禁品?为什么您明明知道,那不可能是我和阿臻私藏的,还一口咬定将我们赶出了大院?”
陈逾川微怔,但很快收敛了情绪,冷哼一声道:“十来岁发生的事情,你记仇要记到三十岁吗?”
李南承却不理会陈逾川的故意打岔,直接将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的陈逾川当年的想法,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我可以理解为,您是假借监视的名义,正大光明地为我和阿臻提供警方的保护吗?”
这下换陈逾川答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沈予臻才是那个观察入微且冷血无情的危险人物,却忽视了李南承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一颗极其细腻的心。
他什么都懂,却装作一无所知,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为什么?能让您这样顺水推舟的原因,一定是您提前有所预警——是什么样的潜在威胁,让您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李南承步步紧逼,大有让陈逾川缴械投降的架势。
“我们家,到底谁曾经和高氏制药有过接触——是小婶吗?”
三十年前,沈觅和安时在京安大学医学院相识,二人又是室友,更因为对方在医学上的才华惺惺相惜,只是就像沈予臻所知晓的那般,她们后来因为某些事情决裂了。
但在那之前,她们曾经一起师从谢群彦,并和同门季识则一起研究过某种药物。
“前阵子京安大规模传播的传染性病毒,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陈逾川的声音因为伤病有些疲惫,他尽量说得缓慢些,让李南承能够听得清楚。
“当时那种药品的研究,如果成功了,的确能成为医学界划时代的巨大进步,但同样的,为了研制成功所带来的化学成分的辐射,以及一旦失败所要面对的代价都是他们无法估计的——因此,谢群彦召回了他的学生,退出了研究团队。”
“但有时候对医学突破的痴迷,是多少未知的挑战和代价都拦不住的。”
不用陈逾川多言,同样身为医生的李南承完全能理解那样的疯狂。
“不知道那项研究后来怎样了,毕竟我不是他们的内部人员,我知道接触到警方所有能得到的情报,但是——”
陈逾川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李南承见状赶紧起身将陈逾川稍微扶起来了些,边给他递了一杯温水,边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顺气。
“南承啊,我知道对于小觅的死,一直是你心里的一道坎儿……她当年会那样决绝地离开李家,重新回到医疗团队,其实是她多年来始终没能舍弃的责任——”
所有人都以为当时沈寻在前线生死未卜,沈觅是为了哥哥的安危才奔赴支援的。
但几乎无人知晓,沈觅在前线的劫难里,看到了病毒侵袭的阴影。
那时她明明确确地知晓,年轻时进行的医疗项目不但没有被暂停,反而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甚至因为始终没有得到突破性的成果,其带来的副作用愈演愈烈。
她义无反顾,是想近距离取得第一手资料。
大概那时候的沈觅还庆幸地以为,自己会有回来继续挽救无辜生命的机会。
可惜,她最终还是成为了混乱的前线之中,一具无处寻觅的尸体。
或许那场被精心策划的死亡,并非那样天衣无缝,只是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哪怕是当时的李璟涉都没办法为自己的爱人讨回公道,更别提还没在警局完全站稳脚跟的陈逾川了,谁又能将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公之于众呢?
“是谁故意向小觅透露关于病毒传播的消息,是谁想要小觅在无法追溯的原因里死得不明不白,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小觅当时一定在暗中调查什么,甚至可能已经知晓了什么秘密,威胁到了对方的利益,于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灭了口。”
李南承从来都以为沈觅的死不过是一场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竟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就为了一个不为人知晓的荒唐的秘密。
“那,那我六叔的殉职,他……”
“李璟涉啊,大概因为太过思念亡妻而一时失去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吧,在他死前,我想他都没能从失去小觅的痛苦中走出来,而这样消极的情绪恰恰被那群人利用,成为了他们解决掉老六这个麻烦的筹码。”
第42章晋江文学城首发
当讲到那些陈年往事之时,仿佛是将早就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让好不容易愈合的疤痕再度涌出暗黑的鲜血。
陈逾川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些跨越几十年的纠葛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似乎多对一个人倾诉一番,就能缓解他些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