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见高中三年里最任性的一天。
她把今晚后面的晚自习课全都逃了,吹了蜡烛,蛋糕分给凑过来看热闹的同学,烟花散去之后,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过多逗留闹笑话,就在一些家伙的起哄架秧子声中,初见礼貌地向祝她生日快乐的同学们说了谢谢,和张云起一起离开了足球场。
两人没有再回教室。
他们也不知道大晚上的该去哪里,但是在此时此刻,初见就是不想去教室,就是想和身边的男生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在乎。
出了学校大门,初见看见了他们天天上下学经过的那条挨着足球场的马路上,扔的烟花纸盒堆成了一座小山包,七八个老奶奶抢着捡纸盒,因为可以卖钱。
初见不禁说:“感觉过去好久了呐,以前住在红山弄的时候,我也和妈妈捡废纸盒卖钱。”
张云起说:“有这样的经历挺好。我没捡过废品,那时候自尊心强,怕丢人。我妹妹春兰捡,她懂事,在镇上中学念书那会儿,一放学她就跑到学校外面捡,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十六岁的生日那天,就是她捡了好久的废品凑出来的钱,她买了一点肉,给我做了一碗土豆炖肥肉和碱水面,然后在荒郊野外的烤烟房里吃的。那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也我是这一辈子过得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有这样的一个妹妹,真好。”
“是呀。我这个妹妹很多的方面都比我好的,打小就懂事,性格要强,又有毅力,我老是记起她五六岁大那会儿,穿着一身破烂肥大的衣裳,挽着一个小筐筐,整天跟着我屁股后面在后山上捡柴禾的样子。怎么说呢,想到这些就又是心酸又是幸福。”
“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好。曾经的那些苦难,都已经成了我们继续成长的沉甸甸的养分。”初见抿着嘴说:“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春兰都不回家吃饭,她有什么事么?”
张云起说道:“我不太清楚,她现在年纪也大了,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思想,需要个人空间,她又懂事,我不想干涉她,但是晚上回家遇到她吧,她的那个样子,我感觉她好像恋爱了。”
初见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说春兰这么小就恋爱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只比春兰大一岁,就抿嘴红着小脸,她和张云起在一起时,年纪比春兰还小些,那些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两人说着话,沿象嘴路上漫无目的地散步,很快就穿过了王儿庄,接近了北门街,在并不算大的江川城里闲逛。
两个人海阔天空式地聊着天,聊过去,聊家人,聊同学,聊学校的事,也有聊到学校收的补课费的问题。
初见问张云起现在应该怎么做。
张云起笑着说:“怎么做?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怎么做呢,你们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学校对着来嘛。事情就很简单,如果要追求公平,讨个说法,直接摊牌就行,不公开账目就停课停学。我估计你们那一伙人里,很多想要这么干吧。”
初见颔首:“嗯,你怎么看?”
张云起说道:“你们可以好好想一下,虽然说你们都是成绩好的学生,个个都是奔着重本去的,是学校的基本盘,学校里肯定也重视你们的态度,但补课费明细上面一直不敢公布,只能说明一点,被人黑了,谁敢黑?谁又能黑这个钱呢?不用我说了吧,最大的那个拿大头,办事的喝点儿汤。”
初见沉默了:“那应该怎么办?”
“我不想说。”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你会生气。”
“才不会的。”
“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参与进去了。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我也不反对,毕竟这是一件好事。做好事那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只是想让你清楚做这件事的后果。”
张云起知道这话会让初见不怎么开心,容易让这个理想主义的女孩对公平产生质疑,对心中一直都坚信的美好信念产生不确信。
不过他还是耐心说了原因:“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是王小凯干出来的,这个家伙确实很多事做的不太像话,但聪明确实是聪明,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不过以后绝对能混出点样子来。就补课费的这件事情来说,现在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要的东西就是不交补课费,因为他已经把补课费打游戏花掉了,但是你们要的东西,已经严重超纲了,它不在课本内,只来自于残酷的社会,往严肃点说,闹大了,影响考大学,毁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公平正义,这点永远都是正确的,但是在满腔热血前,考虑一下后果你们能不能承担,你身边的人能不能够承担。觉得能承担,那就大胆的去做,去扞卫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最纯粹的看法。”
初见点点头:“客观中肯。”
张云起却是不想再谈这件事,不过他希望初见考虑清楚这些问题,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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