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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凛死了,其他人怎么说,说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匡语湉盯着骨灰盒上“宁凛”两个字,像不认识一样,一直看,看到眼睛发红发酸,一滴泪落到盒面上。
她说:“你们骗我,他没有死。”
工作人员见惯了这场景,声音不停,忙着做登记手续。宁凛没有父亲,宁冽据说被他生母领着出国了,已经联系不上,他没有别的亲人,来认领尸体的只有匡语湉一个人。
匡语湉忽然提高声音,“你们为什么要把他火化了!为什么不让我看尸体!你们骗我是不是,他没死,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工作人员手足无措,无奈道:“姑娘,我们都是按程序办事的,公告已经发了一个月了,尸体也放了一个月了,昨天才刚火化的,你就迟了一天而已。再说我们骗你干什么呀,又没好处。”
匡语湉没说话,她抱着骨灰盒,视线不知道落到哪里。她不敢去看怀里的东西,更不敢看那上面的名字。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节哀顺变。”
生生死死的,看多了也就这样。人活一世,到最后都会变成灰,逃不开这四四方方一个盒子。
这人确实还年轻,也挺可惜的,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活不过来了。如今有人捧着一把灰,为他流两滴伤心泪,这短短的一生也不算白活,起码还有人惦记。
逝者已逝,活人还得往前看,不是么。
匡语湉做不到节哀。
她茫然,她害怕,她甚至恨。
胸腔里的东西泛滥出疼痛,宛如裂成好几块,她的头脑一阵阵眩晕,眼前都是模糊,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怀里的骨灰盒冰冷,让她手臂发麻,但她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一定不是宁凛。
她觉得他没有死,可能是警察弄错了也不一定,他或许只是失踪了。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还在吵架,她还让他想清楚了再说。
那场架都还没吵完,他们还有很多话没说,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怎么可能呢。
*
楼道一如既往地空寂,匡语湉走过台阶,来到宁家的门前。
她盯着面前老旧的房门,哑着声说:“宁凛,开门。”
无人应答。
风雪交杂,风从窗户灌进来,把她的脸吹得生疼。
匡语湉低垂下眼睛,声音轻下去,一直轻下去,轻到喃喃自语般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
她的手指触摸到门上粗糙的纹路,感受着一门之隔里那个人的心跳与呼吸。她今年二十八岁,已不再年轻,满怀希望地等过,颓然无助地放弃过,在世俗的生活里打转,慢慢活成了一只陀螺,不能停,停下来她就会倒下。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她不是陀螺,她是一只风筝,她的线仍然在他的手中,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能给她生的力量,让她迎风而上,扶摇万里。
他没有降落,她也不会降落。
“宁凛,你开门。”她嘶哑着嗓子说。
一片寂静。
外头的风雪渐渐停了,微风吹来,把头发吹得凌乱。
冬天很冷,但没关系,夏天总会回来。蝉鸣阵阵或风吹麦浪,都会在某一时刻,以摧枯拉朽之态,死而复生。
匡语湉拢了拢头发,目光落在窗台下的马扎上。这扇窗户很小,但过一个人没问题,而因为楼层没有翻新,它并没有装上防盗网。
忽然,夜幕之中传来“砰”的一声,天光乍亮,五彩斑斓。烟火的噼里啪啦的人潮声,潮水般涌来,溢开。
彩色的光映在匡语湉的脸上,她看起来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她对着门,一字一字地说:“我数叁下,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