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捧着茶瓯仔细观察他,额间纹络颇深,看来蜀郡邸报上所呈之事十分棘手。
也是,那么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汇集了各路兵马,又有相里舟这么个祸根在其中折腾,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鱼郦按捺下心底的焦躁,默默把瓷瓯放回去。
赵璟脸上的忧色只存了一瞬,顷刻间半点痕迹都不见,他拉过鱼郦的手,温声问:“天色还早,你还想去哪里逛一逛?”
鱼郦抚着胸口咳嗽,咳得小脸涨红,嘴唇发白,虚弱无力地靠在赵璟怀里。
参汤能发挥的作用终究有限,从出宫至今,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
辰悟在一旁瞧着,官家却罕见地没有催促她回宫,替她顺着背,脸上的伤慨难以掩饰。
鱼郦倚靠在赵璟的胸膛上,气息绵弱地说:“往前走就是都亭驿了吧,我想回去看看。”
赵璟拢着她的手紧了紧,“好。”
都亭驿如今仍是供外邦来使和州郡官员入京暂住之所,只因是龙潜之地,将从前赵璟住过的那一处小院围了起来,不再待客,而是由工部定时派人修缮,内侍省日夜清扫,庭院内外处处精美干净。
鱼郦走进这座小院时,若非院子里的秋千架还在,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
秋千用的是黄花梨,藤蔓上爬了星星点点的小碎花,这还是赵璟为了引鱼郦多来特意做的,他哄她上去,把她高高悠起,能看见院墙外流水般的车马和热闹的人群。
鱼郦坐了上来,抓住藤蔓,让赵璟再推她。
如今不是少年时肆意非为的年纪了,赵璟担心她的身体,又怕摔着她,只能轻轻推一推。
鱼郦将头抵在藤蔓上,闭上眼,清风缓缓吹来,撩动起她的褶裙,吹落了一片枯叶,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她说:“有思,如果时光能够回转,在我及笈那一晚,你第一回说要娶我时,我不会再让你写信回去请父母来提亲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我们那个时候就该一起走,什么都不要了,天地辽阔还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赵璟低头看着地砖缝隙里的青苔,听着她的感慨,只觉如钝刀割心,一阵阵疼得入髓。
世上本无后悔药,更无回头路。
他将叹息留在心里,却听鱼郦又道:“以前的事是不能回头改了,往后的事,我还有一件想要求你。”
赵璟让她说。
“我不喜欢这金陵城,我也不喜欢禁宫,不想我死后被葬入皇陵,我想去蜀郡,求有思派人将我的棺椁送回蜀郡去——我也不喜欢陌生的人相送,若是相宜,便让嵇其羽来送我吧。”
赵璟看着她,神色中尽是了然,了然过后又是寥落。
原来她也并不是真心在遗憾两人的错过,只是提起旧事想让他心软,好让他答应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