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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人看他是这个态度,也都见风转向,把这老太太当半个皇太后侍候。反正隆裕太后和端康太妃都死了,谁也不会再提光绪帝这茬儿,也算是将错就错吧。
其实溥铦刚继位的时候,内廷里最担心的人就是这个太妃了。她为人懦弱,又没有人帮衬,再加上对溥铦反叛的名声早有耳闻,生怕他不理自己这个非亲非故的长辈,把她赶到寡妇园里去。玩没想到这小子还算知礼,早晚请安从不耽误,不由松口气,时间长了,也飘飘然,在那帮贵妇面前说话也硬气起来。再不像刚开始那么畏畏缩缩了。
她近来迷上了麻将,隔三差五就邀上四五位,大家一起切磋一番。
她年纪大了,出牌看牌都慢。再加上老佛爷在世时明令禁止宫里面的打麻将,所以牌术奇差,常常是牌胡了自己还不知道。
今儿又是她玩麻将的日子,座上的都是过去私交甚好的贵妇们。醇王福晋是一个,庆王爷的寡居在家的四妹是一个,还有其他几位王爷家的福晋奶奶在边上作陪。她们纯粹是看看热闹,等着牌局里谁打累了自己再顶上去。
这圈儿牌已经打了一上午了,还没打完。除了老太妃,其他的几位精神都有点萎靡。这时候,醇王福晋凑上去看太妃的牌。
“哎哟!娘娘,您这把牌不是胡了么?怎么还打?”
老太太戴着老花眼镜看自己的牌,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
“胡了么?嗯?”她扭脸问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百香。那姑娘拿着团扇,弯下腰看,嘴里念念有词道:“一万,两万,三万,一饼,二饼……哎哟,佛爷,您胡的可是大四喜呀!”
这什么名头老太太不知道,可只要是听自己胡了,她就高兴。
“总算胡了一把!”太妃喜笑颜开地胡噜了牌,慷慨激昂地说:“这一上午没白打!”
其他几位牌搭子只是一脸苦笑。
这时候,外面的太监进来通报说:“佛爷,十四格格求见。”
“十四格格?”老太太一下疑惑了,一时想不起这是谁。
在一旁的四格格,当年慈禧太后身边有名的女官提醒她道:“您忘啦?就是肃亲王家的小十四呀。当年去了日本……”
“噢噢,”太妃想起来:“就是那个喜欢穿军装,爱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吧?”
“正是了,”四格格笑嘻嘻地说:“今天她也来……”
“我没叫她呀。”老太太在这事儿上一点也不含糊。
“您是没叫,可是我听说她麻将打得也好,所以妄自做主顺道把她叫来了。”
太妃一听,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说:“我不喜欢那个丫头,鬼里鬼气的,本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偏偏一天到晚和男的扎在一块,像什么样子?”
四格格倒是一点不慌:“她虽说是个姑娘,可是那份聪明胆识连我哥哥都很服气,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
“四格格,”在边上始终没吭声的瓜尔佳氏突然开口了,“我听说你哥哥他们最近和肃王爷他们走得很近呐。”
四格格有点支吾了:“还,还行。也就是面上有点走动,谈不上近不近的。”
“我看呐,对他们家还是少来往为妙,”瓜尔佳氏一边码牌一边慢悠悠地教训她:“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他们家还跟日本人不清不楚的。也不怕背上卖国的罪名,特别是这个十四格格,还是被日本人给养大的——男不男女不女,今后不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我劝你啊,四格格,好好劝劝你那位哥哥,不要放着好日不过,偏去捅这马蜂窝!”
四格格被训得一句话不敢吭。她知道醇王福晋自大行皇帝去世后,把这丧子之痛全算在肃王爷头上,对他们家恨得是牙痒痒的。如今自己在她面前提肃王爷家的人,等于暗地里戳她心窝,明摆着和她作对。自己下不来台事小,得罪了皇帝的亲娘可比天都大。
所以她赶紧低头码牌,一句不敢提刚才的事。
牌桌的气氛一下荡然无存,大家僵着都不敢说什么。太妃看着醇王福晋的脸色,和稀泥道:“算啦算啦,人既然来了,也轰不走。她是给我请安,也算是对我有份孝心。我总不能一碗茶都不招待她吧。”
四格格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眉开眼笑地一合掌:“您可算给了准话了。主子都说了别的人还敢说什么——得,让她进来吧!”她脸一扭,神气活现地对太监吩咐道。
瓜尔佳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地难看。
第87章汹涌
五月的北京处于初夏,阳光虽然明媚,但已经有了炽热的温度。走在街上的人们早已换上了轻薄的衣物来适应逐渐炎热的天气。女人们褪去臃肿的冬装,换上了线条简洁的旗袍,她们穿着这个上街购物,走亲访友,婀娜多姿的身影充斥在大街小巷。一时间成了北京城里的一景,经常让男人们驻足观赏,忘了正事。
川岛芳子的个子在当时的女人里算是高的。她长在日本,从小爱好马术,青春期的发育让她更得是像个白种女人,高挑的身材配上曲线流畅的旗袍,站在那帮贵妇里,她算是穿上旗袍比较好看的那一类。
不过,她平日里男装示人惯了,所以在下人的印象中她是个桀骜不驯,对人傲慢,军装军帽从不离身的怪人。今日突然变成了一个手拿香扇子丰姿绰约的女子,免不了让人大吃一惊,就连那些六根不全的太监都要偷偷往她这儿瞥上两眼。
太妃寝宫外头鸟语花香,墙角的桂花已经星星点点地开了一树,她站在远处就能闻见这浓郁的花香。蓝天很蓝,阳光刺眼,透过墨镜还能看到几乎透明的流云在缓缓飘过,从东边飘到西边,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百无聊赖,安静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