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太子妃虚扶她一把,“咱们坐着说说话。这事原是母后想要下懿旨的,只是被我拦下,揽了过来,不然正事说起来繁琐,岂不是又耽误咱们叙旧。我方才还在后悔,应当把你那个外甥女儿一道请进来,也好让我瞧瞧,是怎么个神仙人物。”
亲切又絮叨,犹如真正多年离别的故友。
叫人看不出,这温和说笑背后的夺命刀。
林清侧目睨她一眼,“不必绕弯了,直说吧。”
太子妃持了一把缂丝团扇,掩唇轻笑,与那富贵牡丹交相呼应,“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爽快,太子有意召你侍奉,待得日后太子登的大宝,你便是含章殿主位,比如今的贵妃还要风光尊贵。”
入了秋,还要拿着扇子,可见心火之旺,非秋风可破。
林清只当听了句寻常玩笑,“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和不太聪明的人说话。”
“……你!”
“既选了内宅的路,便把内宅看稳了,也算是你的本事。”林清并无半分波澜,淡淡道,“你多年未孕,陛下却是对小皇孙们都关怀备至,我若是你,便不会想着这个时候得罪我们兄妹,急急忙忙拖了我进东宫。若是那两个庶子不得你掌控,那就更应当早日寻得妥帖人生下孩子养在膝下。外头的事想要插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太子妃脸上的面具稀碎,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打断她道,“现今你是臣,我是君,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齐氏,孤是让你来讨好劝解若水的,不是让你来得罪她的。”屏风后走出一人,金冠玉带,何等尊贵无极。
林清眼见着当今太子现身,并不站起来,只淡淡道,“殿下应当叫我齐夫人方是。”
太子妃有些慌乱地给太子让位置,小声道,“殿下。”
“滚下去。”
“这一出变脸好看得很。”林清朝她颔首,“恭送太子妃。”
她与林黛玉都生了含情的眉眼,纵是嘲讽之时似笑非笑,亦是美不胜收。
林清心想如果太子妃此时是条野狗,大约会扑上来咬死她,可惜了,如今她是条极其听话的狗,拴着绳子咬不了人。
太子甫一抬手,便有人奉了香茗上来,恰好跪着递到他手上,时间拿捏得很妥帖。
这么喜欢训狗,当太子可惜了。
“若水,尝一尝,你最喜欢的茶。”太子很是期待地看着她,“从前你在翰林院,孤总是叫人偷偷给你送去。”
林清随手搁下茶盏,“是么,太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她又想,她方和玉儿说过为人不可过直,大约自己是做不到了。
若水这个字并非是外人所想,是随清字而取,是古时水名,而是取自道德经。
交易之道,刚者易折。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③
少时的林清就曾经她的母亲林侯评价为孤傲不逊,不比兄长,人情练达,所以才取了这个表字,提醒她不要过直。
多少人都被她绝色的容貌、出众的才情所蒙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何等刚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