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起,吹得林间新叶沙沙作响,魏子玦执着佩刀站在马侧,略略有些担心,又怕贸然上前有所失礼,只能不断摩挲刀柄。
「大人,这停得是不是久了些?」随行的副将凑上来道,「此地本就不安全,再等下去怕是……」
「你既知不安全,又岂能将她一介女流独自抛下?」他道,「再等等。」
副将欲言又止,多少有些抱怨。谁不怕死呢,好端端地行路被耽误在这妖气浓厚的地方,也太倒霉了。
前头林中突然响了几声。
众人霎时拔刀出鞘,魏子玦也上前一步护在粮草前头。
枝叶摇摆几瞬之后,有人拨绿而出,笑吟吟地道:「久等了。」
完好无损的一个人,甚至有闲心摘了新鲜的春花簪在髻上,衣裙涟涟,步伐妖娆,迎上来与统领笑道:「走吧。」
原先还只是抱怨,一看她这不正经的做派,副将就有些窝火了:「姑娘好派头,既有这般的闲情雅致,还冒险去邻城做什么,临安到处都是春花。」
魏子玦瞪了他一眼,侧身与如意道:「无妨,上马吧。」
「她这会儿要走啦?可杂家几个内急了,上不得马,劳烦等上一等。」副将负气转身,带着几个兄弟就往前走。
魏子玦皱眉欲言,如意倒先开了口:「各位,莫往那头走,换另一边吧。」
副将哼笑,脚下不停:「杂家几个是粗人,才不管哪边的叶子喇屁股咧。」
几个跟着的小兵哄笑起来,如意倒没生气,只策马跟上去,再度拦在他们前头:「这边不安全。」
这分明就是她刚刚过来的方向,若真有什么不安全,她还能活着来告知?副将轻蔑地看着她,从鼻子里嗤出来一声,绕开她就继续往前。
濒死的妖怪闻到凡人血肉的鲜香,骤然从血泊里跃起,手脚以诡异的姿势并用爬行,眨眼就蹿到那几个兵痞子跟前。原本人模人样的头颅掉了下来,自脖颈的切面陡然张开十几排尖牙卷列而成的口器。
腥气扑面,恐怖的场景吓得副将当场僵住,怔愣地看了它半晌也没能动弹,只觉得它嗓子眼里好像有一双眼睛,不断地拉着他往里头看。
如意低喝一声,上前单手抓住副将的肩,借力抬腿横踢。
恶心的口器被她踢得皮肉震动,不可抵挡地往旁边摔去,浓稠的液体溅出来,洒了副将半边脸。
副将倏地惊醒,抖着双腿大喊出声:「救我——」
声音刺耳得像铁皮刮在铁器上,听得如意连连皱眉,不耐烦地替他将那脓液抹了,又把人往后推。等人安全了,才换方向朝那口器补上一脚。
这妖怪连原形都现了,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受她两脚,摇摇晃晃地就倒下去化为了一滩血水。
副将与几个小兵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就先跑了出去。
魏子玦听见动静,心里一紧,连忙拔刀朝前迎了两步,却见摔得七荤八素的几个大男人背后,如意也完好无损地跟了出来。
她的神色原是镇定的,却在展露人前的一瞬变得惊慌,快走几步跟上前头的人,还不停回头望。
「大人,有妖怪!」副将抹着脸上的汁液,七尺的男子汉,哇哇直哭。
如意一看他这模样,咬咬牙狠狠心也跌坐在地,抬袖抹泪:「太吓人了!」
魏子玦嘴角抽了抽。
旁人许是没注意,他的目光却是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哪能看不出有猫腻,但她倒是越哭越认真,竟还真挤了两滴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