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提及此处,杨雷语气稍显迟疑,“也许有些人察觉到了真相,但他们选择保持沉默。”
过了片刻,贾林强方才缓缓开口:“那么建民兄,是否会遭受天罚之刑?”
杨雷摇头,又点头:“几率虽小,但也未尝可知,最终结果还需视乎他自身的意志。据我委托之人探查,此刻的建民情绪极度低迷,甚至无丝毫求生意念。若是如此,天罚之刑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贾林强陷入了沉思,心中的愧疚从一处转移到了另一处。
杨雷拍了拍他的肩头,留下一句:“还需耐心等待。”
待杨雷离去,村落中的人们也得知了此事。他们先是困惑不已,而后转变为哀怜,接着又化为了愤慨。
翌日,贾林强家的庭院被犬粪、废物、腐菜叶以及破蛋壳铺满。无论是在他费尽心力更换的新门窗上,黄土地色的墙体上,还是低矮的院墙上,皆是如此。
田地中也不例外,有几个稚子在大人的授意之下,奔跑至田地践踏作物,一时不过瘾,便在大人们的催促声中动手将刚刚冒出地面的嫩芽连根拔起。
这一幕像是成年人的世界与孩童的游戏交织在一起,孩子们的脸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
那曾是他唯一的希冀啊,那些绿叶蔬菜原本是用于滋养他饲养的灵鸽的,如今却毁于一旦。庭院四处散乱不堪,仿佛回到了初来乍到时的模样,一切都重归原点。
人们对此行为的理解并不难理解,村民们眼里的杨建民本是一位品行端正的孩子,多年来贾林强亦对其心怀感激。老人活着犹如活在人间炼狱,与其在这般非人非鬼的状态下苟延残喘,倒不如让他早日解脱。对于老人而言,杨建民此举无异于释放了他二十年的苦难,同样也让杨建民自身得到了解脱……
那是二百年之久,一段修士最为宝贵的修炼岁月,却因这层束缚,使得他未能迎娶仙侣,无人敢于踏足与他共同承担照料病弱长辈的重担。
人生能有几个二百年,尤其是这精华的二百年,他却用之悉心照料,无私奉献,身为弟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已属难能可贵,足以问心无愧。
不能仅仅因为此事,便指责他不敬师长,将其钉在羞辱的石碑之上。于是,村民们心怀愤懑,群情激奋,无法忍受这样的不公。
他们将满腔愤怒尽数倾泻于贾林强身上,是他揭发之事,村中有目共睹,然而对于建民的袒护,他却缄口不言。一个倒插门的异姓修士,怎有资格插手其中?
何以至此?
村民们压抑已久的怒火,悉数喷薄而出,朝贾林强狂涌而去。扔掷几片腐叶,尚不足以消解他们的愤恨。
谩骂之声此起彼伏,一名妇人高声叫嚣:“你身为倒插门的外姓修士,有何权柄插手其中!建民乃是多么优秀的孩子,他犯下过何种过错?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个凡夫俗子能够忍受得了呢。”
一句骂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附和:
“你还是个修士吗?我看啊,你的所作所为怕是遭到了因果反噬吧。若让你去照料那位瘫痪之人,且看你能否坚持二十年,若是你能做到,我自当对你另眼相看。”
“他说照顾二十年?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才刚入住不久便嚷嚷着要分家,我看啊,一旦有了自家修炼洞府,年内必定会把自己的伴侣赶出家门。”
“比起建民,他即便再怎么攀高,也无法企及。”
屋内的贾林强紧握双拳,却被白鸽死死拽住。
“林强,我求求你,别出去,待他们骂完,事情也就过去了。”白鸽忧虑此时愤怒的村民们见到贾林强,恐怕会发生冲突。人一多,场面失控,只怕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麻烦。
贾林强双眼赤红,这几日他未曾安稳入睡,内心深陷于无尽的悔恨之中。
“白鸽,没事的,我不会和大家争吵,我能理解他们的做法。我只是想出去见见乡亲们,我会没事的。”
终究,贾林强还是打开了房门,甫一迈出,几片菜叶与一枚鸡蛋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他的脸庞,显然是孩童嬉闹间投掷而来,还欢笑声称打中了,夸赞自己的技艺高超。
“这般人物,早该堕入幽冥炼狱,留在世上又有何意义?”
“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是要恐吓谁呢?还想动手不成?”
“这里可是杨家庄,可不是任由你撒野的地方。”
村民们怨气冲天,贾林强苦涩一笑,看来想要与他们平静交流已然无望。
他选择默然面对,捡起扫帚清扫庭院中的秽物,并操起锄头将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灵植田重新翻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