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脾气古怪,没跟谁服过软,平时说话都跟吵架一般,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里拎着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能把语气再略微放平和一点,“行了,行了!别哭啊,你们俩跑进来给我这弄得一团乱,我还没骂你们哪!”
白子慕哽咽道:“爷爷,他欺负我。”
老头本来想批评一顿就把这小卷毛放了,但对方像是把他当成长辈一样,竟然理直气壮告状起来。
老头拧眉:“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着,少跟我说这些,烦死了!”
雷东川听了杨蒙蒙的报信儿,立刻扔了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白子慕那边跑。
杨蒙蒙小辫子都跑散了,她腿短,追不上雷东川,扭头又往自己家跑,她被人欺负了,得找姐姐帮她报仇!
雷东川一路跑一路喊白子慕的名字,大院就这么大,他对这一带胡同太熟悉了,也知道他弟肯定往难走的地方跑,找了没一会,就看到了董天硕远远的在前头。雷东川气坏了,喊了他一声,董天硕下意识回头,瞧见是雷东川头发都吓得炸起来,比刚才瞧见鬼宅的老头还害怕,蹦起来撒腿就跑!
“董天硕,你再跑一步试试!”
董天硕跑得更快了,可他压根不是雷东川的对手,三两步就被追上,求饶的话一句没说就被雷东川捏着脖子拽回来,“嘣”一声,俩脑门磕到了一处!
雷东川带着火气,撞得特别凶,董天硕脑门没他硬,再加上本就怂了,一下泪花就出来了。
雷东川没饶他,他脑门硬,嘣嘣又是两下,他没什么事,董天硕那边已经满头包了。
“疼疼疼——”
“你再喊一句,我就捶你!”
董天硕咧着嘴哭哭啼啼,雷东川不放他走,找了个路边犄角旮旯的地方把他拽过去,冲着屁股踢了一脚:“我弟呢,他人在哪了?说!”
董天硕哭着道:“在,在前面,灰房子里,关里头了。”
雷东川火冒三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要死啊,你把他关鬼宅里了?!”
董天硕欲哭无泪,不是他关的啊!
他走的时候,里面那老头自己关的门啊,那老头还拿竹竿戳他,可疼了。
雷东川急着去找白子慕,不解恨地踹他两脚,骂道:“你给我等着,这顿揍先欠着,回头你放学别走!”
雷东川往前头去了,董天硕爬起来就往家里跑,他可不敢再待在外面了,万记一等会雷东川回来,又要挨打。
雷东川一边喊着白子慕的名字,一边找到那所有灰白院墙的房子,外面看着很旧了,是所有小孩都怕的一处凶宅,他停下辨认了下大门,上前拍了拍,喊:“白子慕?小碗儿?”
里面没声音,安静而沉闷。
雷东川推了推门,果然是关上的,打不开。
他不死心,绕了一圈,找了一处较矮的地方顺着爬上墙,翻了进去。
地上有被推开散落的砖块,和北方常用的红砖不同,是青灰色的,四四方方一块,猛一看像是半截砖一样,雷东川脚边不小心踢到一块,那砖骨碌转了一下翻了面,露出一个狰狞的佛头,雷东川吓了一跳,他胆子大,再去看的时候,才看出是一个怒目罗汉像。
地上其他被推倒、堆在墙边的青色方砖都一样,全部被雕刻了非常精细的东西,有些是佛头,有些则是器物,上面蒙了一层灰尘,还有蛛网,看起来阴森森的。
雷东川又喊了一声:“小碗儿!”
院子斜对角的一个房间里传来回应,声音很轻,但雷东川一听就知道是白子慕。
他跑过去,推开门果然瞧见了白子慕,小孩正站在一个水盆架子前,一个模样看起来很凶的大胡子老头拿了肥皂在给他擦手,瞧见有人进来老头立刻就把肥皂扔水盆里,甩手气呼呼道:“你自己洗!什么破毛病,吃个烤花生还非得洗手。”
白子慕踮脚洗干净了手,还把肥皂也从水里捞出来,放回原位。
白子慕一双眼睛原本就水汪汪的,含着泪,这会儿瞧见雷东川才敢哭出来:“哥哥!”
雷东川心疼坏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他打到你没有?哪摔着了……你鞋呢,鞋怎么少了一只啊?”
白子慕抽噎:“鞋,鞋跑掉了,哥哥,他拽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