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站起来,“带入案子,两种情况都不符合凶手的逻辑。”
花崇想了想,“凶手将被害人扒皮抽筋,制作成人体骨架,或者将被害人分尸,重要部位放入保存液中长久封存——这种案例倒是国内外都有。但这些案子有个特点,凶手对被害人抱有异常强烈的感情,并且存在于被害人人际关系网络的关键一环上。”
柳至秦说:“但显然,我们的这位凶手,和被害人的关系没有这么深。”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花崇抱臂,“尸体被反复冰冻解冻,凶手在完全没有掌握制作标本的正确方法时,就在尸体身上乱试一气,手法相当业余,以至于尸体开始腐烂。我来推断一下他的制作标本的过程——放入冰柜先冻着,突然查到制作标本的方法,拿出来解冻,从最简单的挖眼开始,塞入廉价弹力球,注入保存液,糟糕,腐烂了,臭味溢出,重新冷冻;过一段时间,还是想制作标本,拿出来,这次先把内脏给剥除了吧,内脏最容易腐烂,但心肺拿不下来,骨头也剔不干净,算了,再冷冻……”
“敷衍。”柳至秦突然道:“凶手的心态很敷衍,他不是带着强烈的情绪在做这件事,而是只需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制成标本。他用来代替眼珠的弹力球用的是劣质橡胶和塑料,一个不超过三块钱。真正的标本,取代眼珠的都是精制玻璃球。”
“等一下。”花崇抬起手,“如果你是凶手,你要制作标本,你会去买那种弹力球吗?”
柳至秦眼梢扬起来。
花崇说:“那种弹力球廉价归廉价,但其实并不算常见,只有年纪较小的学生会玩弹力球,中学生,特别是高中生,应该都不会玩了吧?”
柳至秦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这时,刚好有一位分局的警察来到法医工作区,从警衔来看是位经验并不丰富的年轻警察。
花崇和对方打了声招呼,拿起物证袋,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年轻警察看了半天,“什么球?”
花崇又问:“这种球在哪里有卖?”
年轻警察涨红了脸,“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花崇冲对方笑了笑,“没事,我随便问问,忙你的事去吧。”
年轻警察茫然地走开,花崇对柳至秦挑了下眉梢,“你看,虽然你我,还有裴情能看出这是什么球,知道它可以在中小学附近的小卖部买到,但刚才那位小警察就不知道。或者说,大部分成年人第一眼看到它,都不知道它是干嘛的,更不知道在哪儿能买到。这‘知识’有点偏,我们靠的是长时间四处走访的经验,凶手靠的是什么?”
花崇顿了下,凝视着物证袋里的弹力球,“或者说,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种一般人不会选择,不知道在哪儿买的球?”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最常见的球,当他需要两枚球来代替眼球时,他第一就想到了学校附近能买到的弹力球。”柳至秦走了几步,转过身来,“他对学校非常熟悉,他可能是……”
“不对。”柳至秦摇头,“他也不一定是和学校关系紧密的人,他跟踪过被害人,在校园外等待被害人的时候,他很可能逛过附近的商铺,也是在那时发现了弹力球。”
“但十九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分开,凶手在十九中高中部和建山职高附近徘徊,有可能看到弹力球吗?”花崇说:“弹力球在每一个小学外都有,在部分初中外有,但在高中,没有哪个高中生还会玩这种东西吧?”
柳至秦顿时明白,“凶手有可能是小学的教职工!”
“稳妥起见,范围可以扩大到初中。”花崇说着抿了下唇,“不过这也是基于弹力球的一个推断,可以加在凶手的侧写里,但不能完全按照这条推断走。往另一个方向想,凶手和弹力球生产行业有关也说不定。”
“所以关键还是在标本上。”柳至秦说:“花队,你说这是不是凶手的某种仪式性?”
很多非激情杀人的命案里,尸体、现场都会呈现出仪式性。大量案例证实,心理越是变态的凶手,追求仪式性的渴望就越是强烈。为了旁人难以理解的仪式性,他们甚至愿意暴露自己。
部分案子最终得以侦破,也是因为凶手的仪式性。
“敷衍的仪式性。”花崇说:“敷衍到这种程度,也挺少见。他似乎只是想告诉看到尸体的人,这是两具标本。”
晚些时候,裴情完成了对两具尸体的解剖,砒霜中毒致死在肝肾上的反应最为明显,但被害人肝肾已被剖离,只能从心脏入手。王雨霞和张旭皆出现中毒性心肌病,肺部以及喉部有呼吸麻痹的特征,确定是因砒霜死亡。
“我还发现一些细节。”裴情说:“王雨霞死亡之前,曾经被长时间束缚,所用的是绸质绳索。凶手杀死她之后,没有立即解开绳索。但她的身上没有其他施虐痕迹。这种情况其实比较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