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信步跨进门槛,瞥见下人将空荡的博古架又塞得满满当当的,脸色好看了些,也没管宁晏在哪儿,径直就往浴室来,他身上不舒服,想快些洗干净。
燕翎步子迈得快,绕过屏风进来了。
安静的浴室忽然传来咚咚的一声响。
他募的抬眸。
明熙堂的浴室极大,外面有屏风做挡,里面还有一个两扇的隔架,平日里用来搭衣裳用,此刻风吹裳动,昏黄的灯芒将那柔软的身影投落在薄薄的衣纱上。
灵动曼妙。
燕翎看着那道影子良久,沉默不语。
宁晏窸窸窣窣给自己擦干净,裹着件月白的宽衫,匆匆将带子系好出来了。
探头已瞧见燕翎立在屏风边上,面色因背光而晦暗不明,他双腿匀称修长,腰背挺直,浑身蕴育着一种风霜磨砺亦褪不去的力量美感。
宁晏心里七上八下的,装作没事人一样,朝他露出腼腆的笑,
“您要沐浴吗,我这就备水。”
她面容被水蒸过,双颊渗出一层粉嫩嫩的红,明艳又夺目。
燕翎看着她,这回视线没有挪开,甚至带着几分逡巡的意味,嗯了一声。
宁晏被他瞧得不自在,朝外唤了一声,荣嬷嬷手脚利索,头也不敢抬地带着人提了热水进来,浴室里本有两个浴桶,连忙倒了热腾腾的水进去,又鱼贯而出,这厢宁晏已替他备了一身雪白的中衣。
燕翎走到隔架前,一边退外衫,又侧眸看了她一眼,雪白的玉足踩在木板,如亭亭玉立的茭荷,这样的天气必定是冷着的,他进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她。
“这里不用你伺候,去穿衣裳。”语气比先前要好一些。
宁晏也着实有些冷,拽着衣领弯下腰,将脚心的水擦干净,垫着脚尖,如蹁跹的蝴蝶,轻盈踩到了镂空过水的褥垫上,再趿着绣花鞋出去了。
燕翎这回沐浴时间比较长,出来时,中衣衣领微敞,胸膛还淌着水渍,头发也只是半干,眉宇里的冷色并未褪去,不过比起下午,脸上没有那股紧绷的劲儿。
幸在宁晏早有准备,如上回那样替他将发绞干,烘干。
二人离得很近,闻得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燕翎撑额闭目养神,心头的疲惫涌上来,却是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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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宁晏心头一慌,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连忙松开他的发冠,退开两步,目光不期与他撞上,他缓缓睁开眼,分明刚刚沐浴过,眼眸却没沾染半点热气,反而是一片肃整,只是胸襟却散开一些,可清晰看到他流畅又有力量的锁骨线条,姿势也稍显随意,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散漫与慵懒。
宁晏隔着一张高几,陪他坐了下来,“您问。”
她换了一件桃水红的薄褙,衣裳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几乎将她姣好的身形展现无遗,这是荣嬷嬷特意寻出来压箱底的衣裙,原本是洞房那夜沐浴后穿的,只是没用的上,今夜无论如何哄着宁晏穿上了。
燕翎凝睇她,只觉今夜的她装扮与往日不同,她本就生得明媚,配上这身衣裳,过于妖艳了,就像含着朝露盛放的海棠。
回想她那句“我喜欢的是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心里不可能不介意,
“你如实回答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宁晏脑子跟被雷轰了一下似的,诧异看着他,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心里怎么会有人?您为什么这么问?”
话落意识到什么,生生住了嘴,白皙的小脸躁得通红。
燕翎眼神凉凉看着她。
宁晏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还在介意那句话,若不说清楚,以后都成心里的疙瘩,便正色道,
“世子爷,那只是糊口乱诹的混账话罢了,您千万别信,我心里若有人,根本不可能嫁给你,宁家威胁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出卖自己感情的人。”
燕翎也大抵猜到她是酒后胡言乱语,她亲口解释了,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明明白白的,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心中那点褶皱总归被抚平。
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她说心里没有人,那就是也没有他。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和离是你的意思,还是淳安的主意?”
宁晏苦笑,悻悻道,“您误会了,我害您丢了那么大脸面,心中愧疚难当,那夜,您脸色那般难看,我怕您会休了我,淳安公主她也是关心则乱,哪能真想让我们和离”
燕翎被这话给气笑,“你以为我在乎那点风言风语,恼羞成怒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