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承光殿,只见轿子停留在那里,淮安候正携着小小的阿狸巴巴地等着呢。
淮安候见她回来,又见她脸色不好,自然知道皇后叶长云便是一块软棉花,说不得气不得,一拳头打出去也没什么力道,当下伸手温声安慰道:“你不必着恼,这些事原本是皇上惹出的风波,回头自有他去平息。”
朝阳公主其实倒是不气的,区区叶长云,便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也犯得着去着恼吗?更何况如今也不过是淡然疏远罢了。
当下她轻声一笑,将纤纤玉手放在淮安候手中,软声道:“天都寒了,难为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淮安候温和地笑了下:“这有什么,不过是等一会儿罢了。”说着这话时,他一手牵着朝阳公主,一手牵着阿狸笑道:“我们先回府去吧。”
此时阿狸觉得很纳闷,抬头望着母亲,睁着晶亮发光的大眼不解地道:“皇婶婶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皇姥姥那么气她?我看就连皇哥哥都不高兴呢!”
淮安候伸手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轻声笑道:“这些事复杂着呢,你且别管,等你长大了自然知道了。”
原本打算步入承光殿的叶潜,因为朝阳公主而停步避让,恰好就在暗处,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中。
秋凉风寒,他默默地伫立在冷风中,眉目森冷,一手紧握着腰间三尺长剑。他想起那一晚的几盆冷水泼下,那个女人凉薄的眉眼,嘲讽的言辞。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冲上去揪住那个女人的脖子,狠狠地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锦绣前程便是比天大,我是否能换来与你长伴?
沉痛地闭上双眸,忆起往日他在她耳边说过的一个又一个的落空的誓言,忆起昔日他们共享一颗牛|乳糖的甜蜜,那种甜蜜,犹如浮光掠影,昙花一现。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扪心自问,他是否愿意回到以前,回到他仅仅只是他裙摆下小小面首的那段时光?
一直等到朝阳公主和淮安候携着小侯爷上了马车,一直目送着那车轮扬起的灰尘早眼前化为烟雾,他才暗暗地咬紧牙。
他僵硬地转过身,握紧剑,大步向宫外走去。
他知道时光永远不会倒流,失去的那段旖旎早已不会回来。
他现在是出征南蛮的三大主将之一,征南将军叶潜。
他将带领着手下三万骑兵,挥师南下,直驱南疆,夺回浚仪,驱逐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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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叶潜,这一次,他会不负君王所托,建功立业。
这是他等待了那么久的机会。
他怎么会忘记,假如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便要站在万人之上,那便要执掌权柄。
那个女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将冷水泼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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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永光六年,天子赵彘派出六万骑兵,分三路阻击南蛮。这三路中,西路的车骑将军韩夜是多年老将,持重沉稳,到了南疆,先观察地形研究地势,屯兵不发;中路的卫将军史镇年轻有为,锐意进取,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万骑兵直指南蛮主力。开始之时史镇确实打了几个胜仗,斩获蛮人数百,蛮人放弃辽南郡向南撤退,史镇乘胜追击,却落入了南蛮的包围圈中。南疆本就地势复杂,蛮人凶狠异常,史镇腹背受敌之下,损兵折将,只残留一万人马,无奈退居幽谷之中,避让不出,只等着援兵来救。
这时候,车骑将军韩夜一直虚虚实实,打了那么几个死不了几个人的小仗,如今好不容易探到西路蛮人稀少,于是赶紧整军出发,直逼浚仪,准备攻城。南蛮人原本志向不在城池,多是为了虏猎妇人和金银绫罗而来,是以见韩夜来势汹汹,趁机撤离。韩夜见此,便不再追击,守在浚仪城。
东路的南征将军叶潜原本率领骑兵攻向渔阳,两万精锐部队一拥而上,夺了渔阳。此时听到探子来报,他沉思片刻后,明白这两位将军,一个是深谋老算的老将,取得战功后便不再进取,另一个是名门之后目无下尘。如果此时自己单单守住渔阳城,那么也算得上是战功一件。
可是他一路行来,眼见南蛮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多少妇孺惨遭□伤害,多少家园被焚烧殆尽,黎民流离失所惊惶逃命。此次南下而来,兴师动众,六万骑兵日夜骑行数十日才赶到,难道来到这里,只为了夺回数个城池,在帝王的功劳簿上记上那么一笔吗?
叶潜站在城池之上,举目了望,只见这一片沃土处处是狼烟。此时的他突然想起自己临行时的誓愿。多少军士的鲜血,多少大炎男儿的头颅,这一切只为了什么?
他闭上双眸,却感到腰间长剑仿佛在动,右手一动,握住剑柄。
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眸,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心中无比的清明。
若是不能迫使深入腹地击溃南蛮,徒徒取得一城半池,那么这一片疆土将依然得不到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