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道:“不……不,我不能!”
叶刺的声音显得很焦急:“快……快!……”
韩小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心中一急,眼泪就“哗”地流下来了,他颤着手举起剑,对准叶刺所示之处,咬了咬牙,一狠心,手一用力,剑便刺了进去,但他不敢刺得太深,只进去寸余便赶紧拔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立刻,他悬于伤口旁的手中有了一种温热之感,一定是叶刺的血在流.便在此时,奇迹出现了,叶刺竟渐渐地平静下来,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瘫软一般地躺在地上!
韩小铮赶紧抱来被褥,铺好,再将叶刺的伤口用自己身上的衣衫和带来的药物包扎好,最后把叶刺移到被褥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张过去后,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已湿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了。
叶刺的呼吸越来越平缓均匀,二刻钟之后,他终于开口了:“阿铮,你吓坏了吧?”
韩小铮道:“没有……没有……”
叶刺笑道:“还瞒我?”
韩小铮便“嘿嘿”一笑,他刚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被山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寒意,赶忙取出那坛老酒来,打开封口,“咕咚咕咚”猛喝几口,立即有一股暖意自心间升起。
他抹了抹嘴,又从包里摸出一对从山腰处顺手牵来的一对红烛,将它点头,洞内便亮堂起来。
叶刺道:“你倒心细。”
韩小铮把几样吃食都取了出来,加上那坛老洒,都在叶刺边上摆开,这才道:“木叔叔,你便凑和着吃些吧。”
叶刺挣扎着坐起,却没吃多少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他如今遍体是伤,喝些酒可助活血。他觉得自己身子很虚弱,连坐着也觉得甚为吃力,便又躺下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笑行者’的‘失魂失魄’如此厉害。”
韩小铮这才明白方才他是体内之毒又发作了。
叶刺又道:“笑行者便是自称左家四叔的家伙,他最先向我出手,我肋部那一刀便是他砍的,刀上下了他的‘无魂无魄’之毒。当时我仗着内功将毒压住,本可慢慢设法将毒逼出,但吕一海那狗贼老奸巨滑,他当日便围攻我,如此一来,我被迫运用内家真力,使已被压制住的毒性又蔓延开来。现在,我身受重创,已无力再将毒性逼出,我所做的,只能是尽量延迟毒发攻心之日的到来。”
韩小铮惊愕地道:“那岂非……岂非……”下边的话他竟不忍说出。
叶刺道:“不错,我已是必死之人了,只是死亡来得早与迟不同而已。”
韩小铮急声道:“不,我会去找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我一定能救活你!”
叶刺抚摸着他的头道:“救不了的。江湖中的毒与寻常之毒不同,各种名目古怪的毒药都是自行配制,谁也不知毒药中掺杂哪些毒草毒液,所以一般外人是无法解开的。更何况‘笑行者’的‘失魂失魄’是江湖有名的十大毒物之一,寻常药物,根本治不了它,反有可能让它恶化。身中:‘失魂失魄’毒之后能活上一段时间就已是难得了。我没有当即将‘笑行者’斩杀,而是将他带了回来,便是想要逼他交出解药,谁知他竟宁死不交!”
韩小铮本以为叶刺躲过吕一海的追杀之后,已算是逢凶化吉,摆脱险境了,哪知他竟还是必死无疑!
如果早早地便知道一个人在不久之后一定会离开人世,那么对任何关心他的人来说,都将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你将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这,已近乎一种残忍了。韩小铮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会傻傻地坐在那儿。叶刺却很平静,似乎生命即将结束的并不是他。他道:“你为何要如此帮我?本来这事与你毫无关系的?”
韩小铮暗想:“怎么又问这问题?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我不帮你难道让我去帮吕一海吗?”但他想到叶刺已是不久于人世之人,便不忍心如此说,却道:“因为阿芸,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死,该死的是吕一海。”
叶刺苦笑道:“你不了解我的过去,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沉默无言的木匠,所以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其实,武林中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而我也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
‘无涯教’中人没有一个是侠客,我们的品行不高尚,我们的作为不可敬,我们仅仅只能做到丧尽天良的事不做而已。”
韩小铮道:“我不管那么多,我不是江湖中人,我只会以我的目光去分辨人的好坏。其实,好人中也有坏人,坏人中也有好人。想必,你就是坏人中的好人!”
叶刺被他说笑了,道:“我不能算什么好人,只是有一点好而已。他们大多数也不算坏人,只是言行与人们所信奉的公德不相符而已,这便有点像你……”
“像我……”韩小铮吃惊地道。
“不错,就像你,平日常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可在关键时刻能仗义执言的却往往是你这样的人。”
韩小铮被他说得有些高兴,口中却道:“咱们这儿的人有不少人想食我肉,剥我皮呢!”
叶刺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如果一个人没有人恨他,那么这个人的出息也不会有多大。”
韩小锋一愣,越琢磨越觉得这话有意思,不觉有些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洞外,便道:“木叔叔,已经不早了,若不回去,又得让我娘惦记了。这儿我给你留了些吃的,明日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