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乔抿唇,听徐雍启缓缓说起从前。
他说他十三岁那年随东启军北上,从什么也不会的毛头小子一路长成为生杀予夺、冰冷无情的翰祁王。
他说他十五岁时随二师父出?兵,却遭匈奴埋伏,刀光剑影、砍砍杀杀,最后只他一人?从满城鲜血里走出?。
“二师父为护我?而死,那么长的樱枪插进他的胸膛,死前他同我?说,永远不要把后背露给敌人?。”徐雍启说起这个?时很缓滞地顿了?下,他低声喃喃,好像那柄樱枪也插进他的胸膛,“那话他和我?说过?许多许多遍,我?总是记不住。”
沈阁乔左手拉住徐雍启的手,右手在他胸膛一下又一下轻拍。
徐雍启又说起十七岁那年的淮漓水患,天降暴雨、淮漓河坝决堤,良田房屋被淹,百姓流离失所?。
如此境况,朝廷派官员下淮漓协助支援,并调查决堤缘由。
结果那位官员被汹涌的淮漓河冲走,将将修好的淮漓河坝又决堤三次。
直到徐雍启自告奋勇前往淮漓。
“那位官员,真是被淮漓河冲走的吗?”沈阁乔小心翼翼出?声询问。
徐雍启冷笑声,“自然是人?祸。”
他又说,“乔乔,我?十三岁从宫内出?走,或北上或南下,一路所?见所?感,得到的唯一感触是……”
徐雍启顿了?顿,如石头砸进结了?冰的湖面。碎冰和刺骨的湖水一并溅起,徐雍启说:“大荣骨子里是烂的。”
沈阁乔抿了?抿唇,联想起京都吃霸王餐的各位官员。她问:“贪墨?”
“是。”徐雍启点头,“那年暴雨虽大,可那河坝只修了?不到一年,远不到决堤的程度,唯一缘由便是修缮河坝时偷工减料,多余的银两全进了?官员口袋。”
徐雍启补充:“后来河坝决堤事发?,淮漓官员为防事发?,灭口南下调查的官员,又人?工炸了?堤坝三次,要将水搅浑。”
“可是……”沈阁乔有几分疑惑,“朝廷和徐乾之总会知道?的呀,他们这样不就只是在拖延时间。”
“是在拖延时间,他们预备拖延到朝廷下派他们那头人?的时候。”徐雍启冷笑了?声,“如此自己人?查自己人?,查破了?天也是淮漓暴雨实在太大。”
“直到你过?去?,斩了?两位官员,由此和太师结了?怨?”沈阁乔思忖道?,联系高奇志夫人?来找她哭诉时的说辞,所?有事情都连起了?脉络。
徐雍启点头。
“你真的很聪明乔乔,”徐雍启摸了?摸沈阁乔的发?顶,揉她脑袋时下手动作比往日更多几分怜惜和不舍,他脸上有些许愁容,盯着沈阁乔的眼?眸漆黑炯亮。他说:“乔乔,你不该上马车来的。你不上来,我?还有放你走的可能。”
“啊?”沈阁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眼?睛被徐雍启胸前的玉吸引,无意识地去?摸那块玉。她问:“什么叫放我?走。”
徐雍启垂眼?看她,缓声开?口道?:“徐雍墨告诉我?,徐乾之要杀你。”
沈阁乔眨了?眨眼?,“你确定他不是在挑拨离间?怎么说我?都是我?爹爹的爱女,是你的夫人?吧?”
徐雍启轻叹口气,摇头道?:“我?了?解徐乾之,他是会下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