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一切,她终于可以放心的逛一逛了。玄真观的戏台上演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文呢。她和所有的人一样,也直着脖子看,看到动情处,也会流下泪来;街上有小商小贩,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珍珠头面的,有卖小孩儿玩的拨郎鼓的,有卖棉花糖,有卖番薯干的,还有耍猴变戏法的,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兜里自然有几个铜钿的,她比较来比较去,还是买了一盒胭脂,一支珠花,那货郎极力向她推荐其他的,她却摇一摇头,走开了。
最热闹的就是柳溪滩上赛龙舟,宽敞的河面上大小船只磨舷撞艄,只见擂台船上,龙争虎斗,好不热闹,标竿船上,粗壮的毛竹高高竖起,爬竿者身轻如燕,龙舟竞渡开始了,紧锣密鼓,冲浪飞渡,围观者高声呐喊,情绪激动,人们在人堆里挤来挤去,蚕花挤掉了,未婚的姑娘被小伙子抽去了蚕花绢头,都不会引来恼怒,反而会暗中高兴,说明这个姑娘有资格做蚕娘,今年她养的蚕花一定丰收。相反的,轧了半天没人理,反而是一件扫兴的事。
苏清也想去轧蚕花,可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可不愿自己的蚕花绢头随随便便被某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抽走呢。但是,那里实在太热闹了,苏清太想看了,她踮起脚儿来,站在石头上看,折腾了好半天,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就向后倒去——
如果没有这鬼使神差的一跌,也许,她的命运,会是另一个样子。
她这一跌,跌在了后面一个衣着体面的公子的怀里。
这公子顺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双年轻的眼睛就这样在这个小小的意外下碰撞了。在他的眼睛里,是惊艳,在她的眼睛里有的是不可思议,天下真的有这么俊美的男子,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对不起。”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雅,欲挣脱他的怀抱。他却怔怔的不肯放开。
接下来的动作却教苏清羞涩不已。只见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环过去,环过去胳膊碰到了她起伏的胸部,又有意无意的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果断的抽去了那方蚕花绢头。
“唔,真香。”
她趁他不注意,挣脱了开来,她慌乱的看了他一眼,他长得真高,可是,他不能久留了,她必须逃,逃开他的微笑,逃开他的俊美,逃开他跟在她身后的那声:
“姑娘,请留步。”
她并不熟悉镇上的道路,可是这次不知为什么脚下行的飞快,真好象戏文里唱的走路好象水上飘,这一飘二飘的,飘过了市集,飘过了廊堤,飘到了河埠头,及至到了竹排,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壁厢又伸手往怀里摸去,那地方暖哄哄的,没错,这一通急行,幸好没把胭脂,珠钗跑掉。手也浑觉没力气,将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船撑回去,这一路并不如来时那般兴冲冲,连排边的流水也是脉脉的,好象娇羞的梨花,回头望一望柳溪的下游,那里的热闹分明还没歇,却离自己这样的远了,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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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象被雷击中似的呆在那里,好一会儿身子又象筛糠一样颤抖,手上的镣铐哗啦哗啦的,过了一会儿,一大滴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滴在了稻草上,一下子没入了草缝之中,
“你,五少爷,是你——”
第二次见到这个英俊的公子是在接下来的蚕月过后。桑蚕人家诸多讲究,饲蚕之人诸多辛苦,暂且不提。单说那及蚕上簇,城里人便来大踵村开秤收茧,行家水客即借住在村人家里。这一年,有一家茧行的少东亲自来了大踵村,这个茧客不是别人,正是蚕花会上抽去蚕花绢头的少年郎。
而苏家的女儿苏清,独当一面的家计,晚上帮母亲开簇拆茧,早上便挑着皎洁如雪色的茧子到完头公公家里去,据说那茧客开的价钱高,雪白的银圆挑来了几大箱。
这么一去,便是碰见了五百年前的业障。
雪白的茧子成筐成筐的堆在大院子的两廊下,从庭前歇起歇到大门外,帐房间的先生们和老司务一齐出动,鉴别作价,过秤记帐付现。等轮到了苏清,那记帐的少年人一抬头,两双年轻的眼睛又碰到了一起。
“是你?”
“是你?”
“是你!”
雪白的纹银从这双手换到那双手,却谁也没去看那白花花的银子,那眼睛与眼睛的相遇,几分羞涩,几分惊喜。
还是她发现了她的失态。她象受惊的小鹿一样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什么,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又想到逃,忙乱中,连那茧筐都不要了。
她跑出了完头公公的门口。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再熟悉的村道也好象不熟悉了,于是糊里糊涂的,就来到了村外,这糊里糊涂的一旦惊醒,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仓场,这是村里的人秋收时晒谷的地方,空旷的一如冬天的旷野。她就这样怔怔的的怔了半晌,这才痴痴的回过身来,但见他倜倜傥傥的站在春风里,蓝盈盈一身纺绸袍子外罩着紫色坎肩,风吹得他的袍子忽忽的响。他痴痴的望着她,
“姑娘。”
后面的事情她便是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是他慢慢的走过来,慢慢的搂住了她,仓场上空无一人,有一座谷仓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他慢慢的搂住了她,他说你是谁?我怎么在梦里也见过你。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三番四次的遇见你。
“我是唐家的老五,你是……”
“我是苏家的清儿……”
他的鼻息吐到她的脸上,暖烘烘的,也痒痒的,“那天你为什么跑那么快?我追你,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以为,清姑娘,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五,五少爷……”
他拦腰把他抱起,她虽然千般羞态,却并未觉得在他怀里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