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嘉禾便去看了那个昨日被孙威救回、如今扔借住在他家中的南蛮少女。
薛嘉禾和容决到的时候,孙威家里里外外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长明村中的村民。
见到他们二人时,村民们都下意识侧身让开了通路令他们方便通过。
容决是个大人物这点,不用孙威多说,即便见识浅薄的村民们也能看得出来;而薛嘉禾即便不显山不露水,实在是那张脸和通身气派往那里一放也能看得出并非凡人。
长明村中,除了孙威和张猎户两家人外,并没有太多人家敢贸然和薛嘉禾及绿盈打交道。
畏惧也好尊敬也罢,他们规规矩矩地在彼此之间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界限两边的,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在汴京的几年间,薛嘉禾也多多少少习惯了被人众星拱月、避让礼待的感觉,她淡然地从人群中穿过,笑着同孙大嫂打了声招呼,“孙大嫂早啊,昨日救回来的人怎么样了?”
见到薛嘉禾,孙大嫂也下意识回了个笑脸,随即皱着眉道,“可能有些麻烦了……”她朝薛嘉禾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屋内,压低声音道,“那姑娘好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想要商量着以后就留在咱们村里。”
——不仅正好在长明村附近晕倒、被孙威所救,甚至还想久住在村中?
薛嘉禾的第一反应便是转脸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容决,见他仍是一脸冷淡又喜怒不辨的模样便转了回去,含笑安慰孙大嫂,“孙大哥怎么说?”
“他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我们自家养自家都难了,当然不可能再多养一张嘴,更何况那还是个小姑娘,不适合住在咱们这种有男丁的家里。”孙大嫂连连摇头,神情很是为难,“但那小姑娘说自己是逃出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被杀死,又百般恳求,村长是个心善的,总不好意思断绝了人家生机,又没地方安排,现在里头正吵着呢。”
对于长明村来说,外来访客并不稀奇。
除了游客以外,薛嘉禾和容决都是一来便直接买个院子住下的,真金白银花出去,村民们也没什么废话可说。
这个被救回来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身无分文,身上还带着伤,无论谁家接手都是个烫手的麻烦。
“我去看看。”薛嘉禾朝孙大嫂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到房门口,将门推开了一小半。
屋内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薛嘉禾扫过房中的男男女女,将视线落在了床榻上那小麦肤色的少女身上,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是不是长得稍微有些像她?
少女似乎对面前的争执感到不知所措,想要插嘴又找不到空隙,慌乱间将视线落到了出现在门边的薛嘉禾身上,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薛嘉禾下意识地转脸问身边的人,“容决,她是不是和我……”
容决因为她的话语而转移的视线移到一半便突然凛冽,迅速上前半步挡在了薛嘉禾面前,将她和床榻之间的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噗通一声,那少女狼狈地摔下了床,她清脆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争吵,“请各位等一等,不要再吵了!”
争执不休的村民们果然停了下来——虽然多半都是被她突然翻身下床这一摔给惊的。
“我不会白吃白住的,”少女急切地按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能吃苦耐劳,只要你们给我活干,我一定会付出劳动来交换安身之处和饱腹之食的!就算睡觉的地方,也不必是张床,我只要睡在地上,铺些稻草,就可以了!”
她本就生得楚楚可怜,身上这会儿乱七八糟地用白布包扎着,看起来更是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从她口中吐出那些低到了尘土里的恳求,由此也让人无法心狠地吐出拒绝之词。
老村长叹了口气,“她都这么说了,村里还有几个常年无人居住的院落,就让她在其中将就一下,看看她是不是能做工换钱和食物,如何?”
“什么活我都可以做!”少女又惊又喜,“我从前是南蛮的奴隶,只要不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不把我送回南蛮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薛嘉禾稍稍移动步伐从容决身后移出半个身体,又打量了一眼无辜的少女。
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个走投无路的逃跑奴隶。
村民们沉默了半晌,无论心中改观与否,对着这么个可怜巴巴无家可归的年轻小姑娘也下不了狠心,一个个眼不见为净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了村长。
村长拄着拐杖看向少女,“我看你年纪还小,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此后便留在长明村吧,住的地方虽说算不上什么舒适之地,但至少有张床给你休息,至于吃的和药,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少女开心地应了是,甚至跪下给村长磕了个头道谢。
村长叹着气避开她的大礼,回头见到薛嘉禾和容决,试探地问道,“二位的院子旁边似乎还有空着的,我看这小姑娘也需要些照顾,若是二位贵人不介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