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佩剑用拇指顶出一格,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按了回去。
那只是个迎面慢悠悠砸过来的绣球,看着颇为精致,上面坠着好几条流苏穗子,一点力度也没有,就算砸在身上也绝不会痛。
但容决怎么可能让来路不明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他稍稍侧了半步便让开绣球的轨迹,顺手护了护身旁的薛嘉禾。
精巧的红绣球擦着容决的袖子落到了地上,滚出一小段距离。
目睹了全程的薛嘉禾觉得自己甚至都已经听见不知道哪位少女芳心破碎的声音了,她侧脸看过容决的神情,想他大概不知道这绣球是干什么用的,也不多提,抱着儿子往外走,回头叮嘱了绿盈一句小心。
看着时间差不多,薛嘉禾便调转方向往驿站的方向走。
随着逐渐到了日中,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完成了成人礼的少年少女们也嬉笑着结伴出现。
有些年轻的少女们手里仍然拿着尚未送出的绣球,大胆地在街上寻找着能将绣球送出去的人。
察觉到不少姑娘都绯红着脸颊打量容决,却又因为他那张冷脸而不敢跑出绣球,薛嘉禾扬了扬眉,忍住了在大街上调侃容决的兴致。
其实年轻的公子哥们偷看薛嘉禾的也不少,只不过她抱着孩子,还挽着妇人的发髻,便也没人不长眼地上前搭话。
绿盈在这两人身后跟着,有些唏嘘:一条街男男女女的心都给快这两人俘获完了。
她这么想着,偷眼瞧了瞧容决冰冷的脸色,心中偷笑起来。
容决独自一人或带着侍卫时是很吓人,但他跟在薛嘉禾身边时,那摄人的压迫便被大幅削减,摄政王怕是还不习惯这等人人都不怕他的待遇,那些如同暗器一样的绣球更是叫他心中下意识提起防备。
薛嘉禾便平和得多,她慢悠悠到驿站租了辆回长明村的马车,将容决抛在了车外。
容决瞬间便沐浴在了更为热烈的注视中,但他反倒轻松了两分。
街上那些小年轻盯着薛嘉禾好似眼珠子都要看得瞪出来的模样,容决不爽很久了。
他翻身上马,又垂眼确认过马车的帷裳好好盖着,薛嘉禾的样貌也没再露出来,压低的眉梢才稍稍放松了两分。
至于那些仍在附近徘徊、萦绕在他身周的视线,容决只不耐烦地回头扫了一眼便置之不理——不过是些普通民众罢了,应当也不会上前。
因着要等待孙大嫂,马车只离开驿站一小段距离等待着。
绿盈听着马车外仍旧热闹的沸腾人生,笑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那么大胆,竟然往摄政王身上丢绣球,我看他差点就抽剑给劈了。”
想到那一幕的薛嘉禾也有些莞尔,“他这几日防备南蛮,恐怕给当成暗器来对待了。”
“不过今日这般热闹,或许还真有敢去摸老虎胡子的人也说不定。”绿盈抱着看戏的心态,偷偷将帷裳掀起一角向外打量,“我方才注意到不少姑娘悄悄跟在后面——夫人您看,现在还没散开。”
“总不会跟到长明村去。”薛嘉禾倒是无所谓,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容决拿着个绣球的样子。
“夫人就不想看看,如果有人真将绣球当面送给摄政王,他会怎么做吗?”
薛嘉禾不算太认真地想了想,扬眉道,“他大概手也不会伸,便用眼神将人家姑娘吓跑了吧?”
绿盈噗嗤笑了,“夫人说的这确实很像摄政王的作风。”她边说边扭过脑袋,左右调整着角度从细细的一条缝中往外窥探情形,半晌后突然呀了一声,“真有人来了!”
这下薛嘉禾也有些起了好奇心,她往那侧的轩窗偏过身子,试图听清外头的动静。
容决皱眉盯着小跑到他马前的年轻姑娘,没说话。
年轻姑娘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处乱扫,不敢对上容决的眼睛,只结结巴巴地道,“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我的绣球!”
虽然艰难,但确实是硬着头皮在容决的注视下将话说完了。
而后,她双手将绣球高高举起,递到了容决的面前,低垂下的脑袋两侧,耳朵红得好似要滴血似的。
绿盈嘿了一声,“这小姑娘胆子真大,我从前见到摄政王还都要吓得腿软呢。”她正兴冲冲地等待着接下来容决的回应,却见到容决突然转脸准确地看向了轩窗这边,吓得手一抖将帷裳给落下了。
那一线天里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绿盈不太确定地道,“摄政王好似看见我了……”
她惊魂未定地按了按扑腾乱跳的心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再度偷偷摸摸伸手去挑帷裳,想要看看那少女和绣球的后续。
帷裳才掀起一条缝,车厢便被人敲响了,绿盈立刻收手正坐,做贼心虚的模样看得薛嘉禾失笑,她伸手打起帷裳,果然见到了靠到近前的容决,“怎么了?”
容决皱着眉,他伸手道,“给我。”
“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