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正好,榕树苍翠的绿荫聚成大片翻卷的云,装点了这所全国最高学府之一的小径,于是年轻的人们行于苍翠的云中,宛如青春的飞鸟穿梭于丛林。
人群中的楚耀,却如一条疲惫的游魂。
——他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做了一整晚奇奇怪怪的噩梦。
一会儿是自家大哥操控着轮椅在胜利的高呼声中飞越大峡谷;一会儿是亲妈点着燃烧火焰的头发满地乱滚,身体扭曲变形,直接变成了火焰巨怪;一会儿又回到了那场中断的订婚宴上,梦中的每一个宾客都在身上长出了千百只眼睛,那无数嘲笑鄙视的目光化作实质的刀剑刺在他身上,他被包围在人群中央,几乎被万剑加身。
就在他在梦中挣扎的时候,伴随着莫名激昂的音乐声,一架轮椅像战机一样从空中飞越过众人的头顶。轮椅上的青年哈哈大笑着一把抓住了他,像拎猪崽一样把他带上了天:“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哪怕所有人都反对,大哥我永远支持你哦!”
“来嘛来嘛,让大哥带你去寻找真爱~”
“不,不要——!”
楚耀就这么生生从梦中吓醒了。
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顺带惊醒了全寝室。
等他顶着黑眼圈起床去上课时,都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走在路上都是飘的。
今天这节课确如他昨天对楚天成所说,是一节挺重要的专业课,就连上课的老师,也是受学校特邀而来的一位教授。放在平时,这样的机会,他必会好好珍惜。
可现在楚耀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现在他自己身上一堆麻烦事呢——和方妙语之间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开,那什么特殊性癖之说让他妥妥在圈子里社会性死亡;父母还在同一天双双住进了医院,他爸身体一向不好也就算了,他妈平时是多么淡定的一个人啊,从小到大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搞不定的,难以想象昨天她竟然会情绪失控,在医院里彻底破防,把大哥骂得狗血淋头。难道是因为太在乎那头长发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疑似不太对头的大哥,不知又会干出什么挑战他心脏的事情来……困扰他一晚上的噩梦,何尝不是对应他心中隐忧?楚耀只觉得脑海里千头万绪,思维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在这种情况下,上课频频走神的他,理所当然被注意到了——这位在专业领域颇有名声的教授一向严格,最看不上不认真听课荒废时间的学生,批评起人来也不留情面,在众多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的注视中,楚耀尴尬得表情都僵硬了。
更不用说往日他一直成绩优秀,盛名集团二公子的出身也未曾隐瞒过,在同学之中往往都是被夸赞被追捧被憧憬的那一个。这还是第一次当众之下如此灰头土脸!
一下课,他也没心思理会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的安慰和关心,只是草草敷衍了几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教室。
“什么人嘛……”
在他身后,有平时就看不惯他的人小声嘟囔了几句:“有什么好傲的,不就是……”
大三的课程不多,至少今天就这一门。楚耀没像平时一样待在学校里打篮球或者干点别的,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一件事上——完成他爸昨天交代的任务,带大哥去医院检查。这就是今天的头等大事!
——昏头昏脑一上午,他总算想明白了,缠绕了他一整晚的噩梦,分明都来源于他大哥。他总觉得突然变得不太对头的大哥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赶紧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噩梦恐怕就不仅仅是噩梦了。
莫名的危机感驱使着楚耀赶紧行动。但就在他才出了校门没多远,刚刚穿过热闹的小吃街,拐过一个拐角,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像是被大风从阳台上刮落的床单,猝不及防盖住了楚耀的全部视野。
隔着一层遮挡物,耳边响起凌乱的声音。
正要伸手去掀开眼前的遮挡物,屁股上猛然被人重重一踢,他整个人都向前栽倒,还没等他奋力挣扎起身呢,蒙在身上的布料就被人死死盖了下来——楚耀大惊!
“什么人——”
“你爹我!”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几个人直接按住了他的四肢,猛然被七手八脚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听见好几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就你叫楚耀对吧?金融学三年2班没错吧?”“就是他!”“肯定没错,我特意在a大的贴吧上对比过了,这小子还是个名人!”“打他!”“别打要害,也别动其他地方,就逮着屁股招呼,屁股肉多没事!”
究竟是谁?怎么回事?楚耀惊怒交加,本能地反抗,但双拳难敌n手,就连想要看看对方的真面目都做不到,只能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一样被人摁在地上胖揍。
一股热血在楚耀脑门里来回冲荡,巨大的屈辱感伴随着屁股被踹的节奏节节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