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生员并不惧怕本地官员,他们考取秀才后,可以免除差徭,见到知县可以不跪,地方也不能随意对其用刑。寻常诉讼,知县拿他们毫无办法。
李、韩俩人卷入了齐鸢的案子却安然无恙,钱知府阻挠是其一,其二便是他俩既然是秀才,洪知县就不能派衙役将人捉拿归案,拷打问话。
真正能直接捏住士子命脉的,唯有一省督学。
因此饶是孙辂和刘文隽等人,看见桂兆麟也是心头直跳,双腿发软。
张御史与谢兰庭是路过扬州,对于何人来并无如何在意。钱知府却心中发慌,他没想到今晚一下来了两位大宗师,按说提学官按临一地都是要提前通知,给出牌照的。这怎么说来就来,还一下来了俩?
这边忙安排婢子们重新换席,又令士子们去场中站好听训。
李、韩二人虽是京城的秀才,不归这两位提学官管,但也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去下首,不敢出声。
桂兆麟居中坐了,先看了眼场中的俊秀儒童齐鸢,问:“刚刚的制艺是你所做?”
齐鸢规规矩矩行礼,一板一眼道:“学生齐鸢见过大宗师。回大宗师问话,刚刚正是学生在答题。”
桂兆麟点点头:“不错,此篇制艺十分难得,既无众人易用的泛语,也没有刻意求奇,几句话相承而下如良医用药,修制配合。你小小年纪能有此修为,着实让人惊叹。”
桂提学说到这微微停顿,看向李韩二人,“刚刚我与臧大人已经听到了各位的约定,如此,来人,送二位下山!”
他的嫌弃之情十分明显,显然连看都不愿意看着俩人。
李韩二人也不敢纠缠,他们虽然不归这两位提学官官,但万一这位修书给他们的大宗师呢。要知道京城的提学官可是相当严格,生员小有过错,棰责过百,考试略不如意,辄行黜退。是以这俩人在京城理夹着尾巴做人,到了千里之外的扬州府才抖起来。
现在桂提学撵人,俩人立刻唯唯告退,并看向钱知府——他们俩人是坐钱知府的车子一起来的,此时总不能走路回府衙吧?
钱知府此刻头大如牛,如今两大省的提学官来到扬州,他忙着伺候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这俩人。
偏偏李秀才没眼力,一个劲儿的看着他。
桂提学冷笑两声,待要训斥钱知府,又觉此时说这些着实败兴,只淡淡道:“如此,钱知府先妥善安置自家客人吧!”
钱知府一听,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已经被人听到了,顿觉老脸涨紫,颜面无存,只得匆匆起身告退。
只是下山的路上一直忍不住懊悔,这齐鸢一定是有备而来的,褚若贞当年就极为擅长制艺,四书一共那么多题,他自己先做两篇私下传授给齐鸢也不一定。
早知道就不该说什么让韩秀才出题的话。若自己出个截搭题,最好是上下不通的无情搭,齐鸢看都没看过,如何能通过。
可惜!可恨!可恼!
自己本来是想里外都占的,谁知道这下好,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他气闷得不得了,上车之后也一言不发。会星楼上,桂提学在他们三人离开后便和颜悦色起来,因此气氛也松快许多。
齐鸢被他叫到跟前。桂提学先问了他如今的情况,得知还未通过县试,不由大大意外,看向洪知县。显然是认为洪知县耽误了这样一位大才之人。
洪知县才刚刚坐下,又忙站起来告罪,想着怎么将齐鸢交白卷的行为美化一番。
齐鸢倒没有让洪知县为自己背锅的打算,忙道:“回大宗师,学生以前顽劣,整日净干些吃酒游湖,斗鸡斗狗的事情。去岁县试也是交的白卷,因与小伙伴约好了去烟雨楼吃鹅。”
桂提学:“……”
幸好他的面皮本就是面皮紫红,这下黑脸倒也不明显。
“荒唐!”桂提学愣了好半天才道:“那你是何时钻研的制艺学问?”
去年还交白卷,今年竟然就能做出这样惊才绝艳的文章了?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