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女孩的童声在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奶奶家啊?”
也有上了年纪、至少已经是中老年人了的粗嘎男性嗓音在叹气着说:“又快要到下一次交房租的时候了啊唉……”
那些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的话语都直接被无惨老板给筛掉略过了,他想找的是,那些内心拥有着明显的弱点和漏洞、孜孜不倦渴求着什么、追寻着什么的家伙。
这么形容的话,诸位可能会觉得:那全世界那么多觉得自己缺钱的人,是不是都会成为屑老板的菜?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当鬼可赚不到钱啊……除了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吉原灰色产业之外,如今这个正处于重大变革时代中的霓虹社会,就还没有发展出足够的夜间稳定合法职业来给不能见光的鬼提供工作岗位的;更何况打工人是永远没法发大财的。
我赐予那些贱民们力量和永生,而那些下等人将从此“荣幸地”背负上为我找花直至完成目标的命运,多么慷慨且公平的交易啊。
由于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单方面付出血,青色彼岸花的确切消息则是一点下落没有,所以总体说来、我还亏了呢——以上这些才是鬼王大人的心声。
鬼之始祖的五颗大脑,在数量上拥有绝对的优势;这就让他在处理这些琐碎信息的快速筛选提炼方面、有着凡人所难以企及的高效。
很快,他就在众多的低语拌嘴埋怨的“民声”中、听见了有人在“笃笃”敲着能乐小鼓的声音。
眉头微皱的无惨老板循声而去,想看看这贫民窟里哪来的“音乐家”。
站在一名十指插入发丛中手肘撑桌、面前铺满了稿纸的“作家”身后,活了近千年的初始之鬼看见了那刚刚还在发出在他听来只能算“噪音”的“罪魁祸首”——一只能乐小鼓,被摆放在了作家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眼前之人无疑是一名作家、一名正处于痛苦卡文状态中的“可怜作家”。
想着自己以前好像还从没有把作家职业的人转变成鬼过,鬼舞辻无惨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谁让作家这个职业,多少也算得上是“新兴”呢?
毕竟在有据可查的幕末时代、活字印刷术才首次登上霓虹的历史舞台;在那之前的书籍图册,不是靠雕版就是靠手抄,其传播效率和能够转化的经济效益、自然也是养不活什么“作家”的,顶多只能养活得了那些所谓的浮世绘“画家”。
“何故停下了呢?”
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略显低沉、却充满了磁性的陌生温柔声音,十指耙头发的卡文作家这才倏然如惊醒般地瞪大眼睛抬起头,对于身后突然来了个人感到震惊和费解;这种困惑直接就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作家转过身,就见一名身穿华丽浴衣、肤色苍白但面容却美丽妖艳到不可思议的长黑卷发男子,此刻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和室阴影中;纯天然的清透月光与路灯昏黄的人造光混杂在一起从书案前的窗户透进室内,却也只能照到他的半截浴衣袍摆。
表情和善、长得好看的,外加一身好衣料和衣饰;无论本质是不是人,只要长着人类的外貌,似乎就永远都能让涉世未深的普通人在第一时间对其放下绝大部分的戒备之心。
面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作家的反应也未超出一个普通人的范畴,尤其当他自己还处于文思枯竭、创作乏力、头脑混沌的不佳状态之中。
“对不起,我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鼓声,所以擅自作主、想要目睹一番击鼓之人的丰采,因此而打扰到你了的话,在下真是深感歉意。”
对想要pua的对象说出一番无懈可击的漂亮话的技能,对鬼之始祖而言简直就是与生俱来如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他接着礼貌地问道:“听闻你的鼓声中充满了迷茫,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独自一人饱受困扰的时候,比起熟悉的人、许多人都会更愿意向陌生人吐露自己的烦恼——作家就这样把自己是如何因为想要成为一位知名大作家而在编辑的建议下、尝试着写出几个类似最近非常流行的西方浪漫主义文学如《巴黎圣母院》(翻译本)那样的爱情故事;为此,单身狗的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离开了位于东京郊外川崎地区的祖宅,跑到东京来租住了这么一间临街小屋的;每日、他都会去东京各大著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徘徊,想要从市井男女的情感交流之中取材并寻找创作的灵感等等。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他写作的有效灵感助力却是寥寥无几。
尽管他付出了综上所述的种种“艰辛的努力”,可在创作方面、他却依然是没什么太好的头绪和进展,因此只得用自己除写作之外的另一份兴趣爱好——击鼓、来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
后面的发展就理所当然起来了,随着无惨老板原地盘腿坐下,一手的手肘支膝、掌心托腮,一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伸向面前这位“有幸被他所选中”的作家,说出了他最经典的招募话术:“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变成鬼?”
作家一脸懵圈地问:“鬼?那是什么?幕府时代流传至今的市井传说吗?”
鬼的始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达到“止小儿夜啼”的知名度而感到生气或是有被冒犯到,毕竟这种情形、本就是他近千年来有意保持全员低调所想要获得的结果,因此他不厌其烦地继续忽悠对方道:“变成鬼的话,就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然后通过努力,就能变得越来越强——有了足够的力量,原本遥不可及的东西、自然就会变得唾手可得了……不是吗?”
数月之后,在周围邻里眼中的形象是一名“投稿又失败了的失意宅家作家”的响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无风之夜离开了租住的地方,开始了他“四处取(食)材”的“流浪作家变强之路”,只留下一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编辑遗骸在他曾经居住的出租屋内。
房东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