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她的发丝,手绕到她身后,慢条斯理系着系带。男人的脸近在咫尺,高挺的鼻梁,不时蹭过她鬓边,指尖时不时地,蹭过她背上的骨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仅仅是跟他靠得近一点。她就感到口干舌燥,难以控制地有了反应,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她的身体,好像已经背叛了她,对他产生了难以戒掉的依赖。——长此以往,他恐怕会变成她的春药。只怕离开他,就活不了了。难道,这就是他的用意?卿柔枝心烦意乱,连他何时给自己穿好的衣裙都没意识到。华美艳丽的石榴裙,衬得女人颜色极好,妩媚风情,抚着那头黑发,他喉结微动,忽地附耳过来。卿柔枝想起昨天答应他的,脸红得滴血,“陛下,臣妾没试过……”他指尖点在她唇上,眸光莫测,“你是主子,朕是主子?”这几天,几乎可以用荒y无道来形容。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外边是白天,还是黑夜。与他的朝夕相处,他正在强势而有力地渗透她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吃饭喝水,还是穿衣沐浴。卿柔枝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几乎要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女子。若说从前,眉眼间的媚色还只有七分,如今却有了十分。随便一个眼神,都透着勾引人的妩媚。她别开视线不再看。指腹缓慢按揉着颈上的痕迹,今天,是第五天……还有两天。不敢想象七天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不知不觉,她手放在了桌上,摸索到什么东西,似是个硬物,还有些冰凉。突然被人一把握住手腕,拉了起来,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盯着她,一字一顿。“你想做什么?肩膀扯动,疼得她“嘶”了一声,指骨也被捏得发疼,手指一根一根,被他用力掰开,只听啪嗒一声。一把银亮的剪刀坠在地上,尖端锋利。卿柔枝一怔,刚才她不过随手一拿,“这……”对上他的脸,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可怖的表情,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他脸上出现过了。她骇得想逃。褚妄勾唇,却是一把松开了她,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是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椅子,椅子飞出去撞到墙上,四分五裂,巨大的声响吓得她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上一回如此暴怒,还是她骗他怀了先帝的遗腹子……泉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便见到新帝披头散发,一张玉面阴沉至极。而他身后,阖宫宫人也全都跪了下去。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只一个比一个恐惧,齐声道:“陛下息怒!”极为可怕的是,暴怒之后,男人在一瞬间冷静下来,看向那跪在外间的宫人,薄唇吐出二字,“杖毙。”宫人面无人色,只不住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泉安一看地上那剪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尖声道,“陛下明明吩咐过,此处不得有任何尖锐之物!你们这些布置宫室的宫人,做事怎可如此不当心!”尖锐之物……卿柔枝猛地明白了过来,她连忙起身,不顾有外人在场,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陛下!”兰绝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面前了!隔着冰凉的龙袍,她贴着他的腰线,慢慢软了下去,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水还是泪,只觉心悸不止,“臣妾,臣妾不舒服……“她是真的,被这一出吓得胸闷气短,不住哆嗦着,许是她哆嗦得实在厉害,男人终是低头看她。其实她抱得并不紧,只要稍微迈步就能将她甩开,去发泄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慌,与怒火。但,脚步像是生了根似的,难以往前走动一步。他低着头,眼底的阴沉未散,眼睑薄薄一层红色,杀意惊人。卿柔枝只将双眸一闭,便要无力地倒向地面,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那人一顿,旋即伸过她的腋下,仿佛抱孩子那般把她抱了起来。放在矮榻上膝盖抵住,以免她往下滑,冰冷的手指摸了摸她泛红的脸蛋。皱眉,“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都怨陛下,那样折腾,”卿柔枝微弱喘息,半睁着水眸看他,“臣妾本就胆小,经不起吓。陛下非要弄这一出大清早的,臣妾吓坏了……现在心口还疼着呢……”他伸手,卿柔枝立刻握住他手腕,羞恼道,“这么多人看着呢。”“陛下为何如此动怒?”、【44】“陛下莫非……怕臣妾自尽?”他还是不语。“都给朕退下。”皇帝淡淡道。一场灾祸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宫女们起身告退,有一个年纪小的宫女啜泣着,腿软得站不起来,连忙被同伴连拉带拽地拖走。宫女们心中暗想,陛下当真对这位美人宠爱至极,一见她身子不适,连对她们的追究都顾不上了……卿柔枝咬牙道,“臣妾不是想自尽。只是想,剪下一绺青丝,赠予陛下。”“青丝?”他似乎有些不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卿柔枝又垂眸,半真半假地喃喃道,“罢了。不过是,臣妾的妄念罢了……”“卿柔枝,”他忽然道,“你的命是朕的。身上每一寸,也是朕的。无论是你自己。还是生养你之人,都不得伤你半分。”他口吻平淡却又如此笃定,眸光若有似无扫过她的脸庞,卿柔枝呆呆看着他,猛地想起,她曾经被母亲掌掴……而在净莲寺,母亲亦是被那位泼辣的季氏,扇了一耳光……难道,这也是他一手策划?他的性格睚眦必报,她毫不怀疑,这真的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她开始有点吃不准,褚妄对她的感情,当真只有,执念和占有欲吗?卿柔枝的手心出了汗,理智告诉她,帝王之爱,是最虚无之物。可若是有,不用多,只一点,她手中的筹码都会更重一分。“陛下,臣妾实在是没有力气。陛下可否……抱着臣妾去床上?”那人皱眉打量着她。卿柔枝便假装要起身,却又病弱无力地伏倒下去,弱弱地喘着气,一双眼无助地看着她。他眉梢一动,终于还是俯身,来抱起了她。卿柔枝一颗心跳动得飞快,她基本可以确定。七天之后,她能活着。不得不说,这场病来得正是时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可以好好捋一捋思绪,该如何应对他。七天之后,又该如何在后宫中生存下去。他给她的这个位分不高不低。美人上面还有婕妤,九嫔,四妃,将来皇帝大选,新人入宫……她这小小的美人,实在不够看,更何况后宫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得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子嗣这条路走不通……唯有圣宠。想到这里她更加贴近男人。褚妄抱着她的手臂微紧。他道,“朕给爱妃,寻了位贴身医女。”就在他吐出贴身医女四个字的时候,她就感到不妙。果然没多久,熟悉的盛轻澜,以熟悉的姿势,跪在了他们面前。盛轻澜可是知道她饮过绝子汤的。卿柔枝心中警铃大作,古往今来哪个帝王的后宫,会留一个不能孕嗣的女人。当年她讨的药方是那万无一失的,褚隐不想再要一个流着卿家血的小皇子,这会威胁到东宫的地位,她为了打消先帝的疑心,对自己下手,狠决无比……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冷汗直冒,看着盛轻澜的眼神也有些发直。盛轻澜是褚妄的棋子。所以,她不能生育这件事,褚妄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盛轻澜则眼神飘忽,给她诊脉时,全程都一言不发。一旁的男人捻动着佛珠,偶尔看过来一眼。冷淡的眸光让卿柔枝如同遭受凌迟那般,无比的煎熬。盛轻澜跪在台阶下,“……当年娘娘用的药极烈……臣妇也只有不到七成的把握。”那人眸光冷冽,白皙的指骨在桌面轻叩,笃笃声响,盛轻澜颤得更加厉害。原本她在净莲寺,正想方设法地接近那名唤做裘雪霁的僧人。却无意间得知一个秘密。她魂不守舍地回了厢房,茶还没喝完,就被一伙人闯进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