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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怀恩装腔作势请罪不表，秦佩从他手中接过莲花灯，不知为何，明明是中元节放水灯超度亡灵，被怀恩这么一搅和，难免失了几分哀戚悲凉。加上头顶圆月似银盘，月影若流水，此情此景竟有几分上元佳节&ldo;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rdo;的意味。

二人将灯放了，轩辕冕低声念了两遍往生救苦妙经，晕黄灯火映照着脸孔，平添了几分平和淡然。

秦佩看着他侧脸，近日来跌宕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忽而开口道，&ldo;超度超度，度往何方？人之归路，又在何处？&rdo;

轩辕冕诧异看他，却见秦佩神情端肃地看着远去河灯，正色道，&ldo;位九五之尊，承帝王之统，这是殿下所求么？&rdo;

他仿佛等了无数春秋，又仿佛只是一息一刹，直到听闻轩辕冕一声长叹。

&ldo;古往今来唯有夺嫡失败的亲王，却无储位不保的太子；而为帝者，宁可庸庸碌碌、无为而治，却不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rdo;

秦佩对他笑笑，&ldo;我懂了。&rdo;

轩辕冕摇头：&ldo;不，你不懂，做了二十年太子，除去当皇帝，孤还能做什么呢，又还会做什么呢？&rdo;

第80章功名富贵若长在

太子不愧以勉自省、以勤自励、以俭自律，自在朝堂上昏厥过去不过一月，竟又强打着精神临朝听政，出现在八月初一的大朝上。

&ldo;殿下贵体可安？&rdo;众人见礼过后，赵子熙第一个关切道。

虽气色已好上不少，可轩辕冕眉宇间仍有些病态，谦和笑道：&ldo;多谢赵相存眷，孤已大安，这段时间朝事繁杂，劳烦诸公……&rdo;他视线扫过阶下踧踖不安的洛王，神游太虚的同王，叹了口气，&ldo;以及诸王了。&rdo;

众人又是好一阵推辞客套不提，谈了没一会朝事，就有雍王一党的大臣不安分起来，&ldo;殿下既已痊愈，是否可以免了王爷的禁足，好让王爷为殿下分忧？&rdo;

刘缯帛皱了皱眉，对雍王一党的恶感更是无法抑制，刚想开口就被身侧的苏诲拉住，对他摇了摇头。刘缯帛堪堪忍住怒气，就听轩辕冕不紧不慢道：&ldo;也罢，传孤谕令，免去雍王晋禁足，命其作思过书，明日朝会传阅。&rdo;

雍王一党面色均极为难看，轩辕冕也不加理会，&ldo;孤昨日看了一份表章，孤以为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怀恩，将裴卿的表章念来给诸公听听。&rdo;

&ldo;是。&rdo;怀恩接过表章，一字一句地诵读出来，唯恐偶有耳背的大人们听不分明。

一开始诸人不过心不在焉地听着，可越到后来，群臣的神色就越是诡异，甚至已经不能满足于纯然的眼神交汇，光明正大地交头接耳起来。

原因无他，河东裴氏竟主动请废占田荫客，这让原先企图对此事大做文章的雍王一党失了分寸，须知他们的杀手锏原就只有两个‐‐一是打压世家，拉拢寒门士子；二就是开疆拓土，扬天启国威。

可没等他们开始动作，世家们竟率先发难，想也知道背后是何人示意，又以何交换？

宁陵四俊中最爱出头的孙临阴笑一声，正欲开口，就听崔珉道：&ldo;可若是如此，我世家岂不是失了立身之本？&rdo;

果不其然，道貌岸然的世家们开始内讧了，孙临将心放回肚子里，好整以暇地看戏。

&ldo;非也，&rdo;裴俭上前一步，笑眯眯道，&ldo;废除荫客，是说世家的门客佃户日后亦得向朝廷贡献税赋，而向世家缴纳地租。&rdo;

&ldo;可若是这样，这些人岂不是会更加困苦？&rdo;

轩辕冕适时插口道：&ldo;若是门客佃户，则可适当免除劳役，专心务农。不仅世家的佃农如此，但凡失地的农户均可免去田赋地租，每户只要出一个男丁，完成朝廷的征役则可变为自由身，或为工匠，或为商户，或为差役。&rdo;

又是一阵静默，就算所谓寒门官吏，谁家没有几亩薄田，没有几户佃农？

赵子熙又道：&ldo;臣以为可行，可如何实施，还需中枢先参详参详，尽快拿个章程出来。&rdo;

孙临心知此事绝不那么简单，太子一定在背后给了世家允诺，可人家字字句句都冠冕堂皇，将他可能的应对尽数堵死‐‐若是他们跳出来反对，那不仅是针对世家，甚至是与有田地的寒门大臣为敌，而若是附和，此事由太子倡导，看起来则如同应声虫般，岂不是不仅不能与之争锋，反而处处落了下乘？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心中却不知闪过多少弯弯绕绕，唯有那日在永兴坊赴过家宴的众人心中有数。

世家退让一步，实际上便是向太子投诚，而太子投桃报李，允诺待他登基之后，必然会在科举之外，重开太学，而若是寒门子弟入太学必定得经过甄选，至于士族子弟，只要有在朝为官过三品的族人或是世交保举，抑或是太学博士举荐，便可直接入为生徒。

须知，就连苛刻如刘缯帛，也不得不承认，攻研六艺、饱读经史，寒门绝不如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因此就算取缔国子监，重开太学，其中的祭酒主簿多半仍是出自士族，这无疑是给世家子弟入太学又添了一份胜算。

如此，士族子弟入仕便有三条途径‐‐科举，荫封和太学。

武将勋贵与士族子弟均可荫封，天下贤才皆可科举或入太学，看起来世家确实是吃了大亏。可若是有心之人回神一琢磨，则会茅塞顿开。

无论如何，世家都必须要伤筋动骨，要么在雍王的打压下灰飞烟灭，一败涂地；要么就与虎谋皮，在太子那边谋得一点人情，正好也整顿家风，断了族中那帮无所事事膏粱纨袴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