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靠着水浅的墓碑站,斜斜靠着,将后腰上的力挪到后背上来。
天空的黑沉更浓郁了些,很快就要?下雨,很快就要?迎来暴雨倾盆。
抬棺人走回来时,绕过石碑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纤弱的美人疲惫地依靠在石碑之上,新刻的石碑,没?有青苔,没?有风化的痕迹,新崭崭的,但依旧比不?上美人的清净皎洁。
她的身段柔美,仰着脑袋出神地望着天空发呆,天空是淡淡的灰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阴了下来。
周围只?有风声,没?有别?的小动物的声音,也没有所谓的与祖辈的灵魂共鸣。
某个年长的alpha最先出声打破这?副寂静的画面。
“小鱼。”
水萦鱼缓缓回过神来,如?同一只黯然神伤的优美天鹅,旁人不?清楚她伤心的缘由,或许是因为意外?掉落的白色羽毛。
“可以离开了。”
“嗯。”水萦鱼向他们走来,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他们知道是什么原因,知道她是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孕妇,但没?人主动提供帮助,水萦鱼也不愿意向旁人寻求帮助。
即使事情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现在她应该做的不?是继续往前走,重复走过刚才那条崎岖的小路,再与洋洋洒洒的许多人一齐参与最后的辞别?。
她没?戴表,不?知道时间,但葬礼一般都在早上举行,她们七点半来的墓园,折腾了一整个早上,现在大概是十一点多,她已经感受到了饥饿。
不?过胃里的饥饿与腹部的坠疼比起来算不?上什么,疼痛与恐惧早盖过了饥饿一类无伤大雅的感受。
队伍里三三两两低语的人谈论的多是与吃喝玩乐相关的东西,上个月遇上了个oga,是个演员,演技不?好,但床上的本事很有一套,热情暂时还?有,足够再玩几个月,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多空虚的烦扰。
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便小声地说一些羡慕的话,然后抱怨自?己的事,说家里给他定下了未婚妻,未婚妻家里的本事挺大,他过得?像个上门?女婿,这?也不?许那也不?让,晚上不?能在外?面过夜,活脱脱成了一个a德模范。
他的同伴打趣道是不?是要?给他立个贞节牌坊,他也不?满地抱怨说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就变成贞洁烈夫了。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水萦鱼就走在他们前面,而他们也有一种因为水萦鱼这?么漂亮的oga走在自己跟前,所以特地要?表现一番的滑稽感。
这?些都是很明显的,水萦鱼看得?出来,也感觉滑稽,但很多alpha或是beta都爱这?么做,也有些oga,他们见着水萦鱼,觉得?这?是一个漂亮的美人,于是迫切地想?要?展示自?己,如同公孔雀哆哆嗦嗦地开屏,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在理智的人类眼里这只是滑稽的表演,但他们乐此?不?疲。
水萦鱼没对他们这番自我展现的举动做出任何反应,但因此?意识到黎微的不?同。
黎微总是很安静,格外?的安静,呆呆笨笨地露出一双纯良的狗狗眼,轻轻软软地唤她“鱼鱼”,说什么“鱼鱼真好”“鱼鱼真坏”“鱼鱼不可以”“想?要?鱼鱼”。
像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孩,努力?顺从水萦鱼的想?法,就像小时候的水萦鱼与她想法设法讨好的水浅。
她们之间的关系异常相似,水萦鱼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黎微不?知道,水浅也不?知道。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且无声的世界,童年的暗淡色彩丝丝缕缕地引导造成现在的局面。
包括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黎微,为什么主动邀请黎微与自己在一起。
其实并不是黎微的主动策划,水萦鱼永远在主动的地位上,每一个重要?的决定,总由水萦鱼决定,而黎微满怀一腔爱意,只?能无奈顺从。
身边的alpha呶呶不休地吵着,她是队伍里唯一的oga,也是队伍的领导者,队伍里只?有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也只有她充满参加葬礼该有的阴郁感。
她的脚步逐渐变快,因为疲惫,因为几乎无法忍受的腹部?疼痛,她想?尽早到达,尽早解脱,尽早逃离过去的一切。
这?是最后一次,结果尚且不?够明朗,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她远远看到黎微的身影,高高瘦瘦的,笔直挺拔地立在人群最前面,黑色的棉质西装,样式不?算太正式,她们穿得都不算绝对的正式。
黎微也看到了她,她们其实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黎微看不?清水萦鱼脸上悲恸的表情,看不?清她脸上不知为何的低落神色。
但见到水萦鱼,她便立刻向着对方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很快,目标准确地向着那条小径的尽头。
水萦鱼走到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尽头,黎微早早跑到此?处等待,只?有她一个人,因为不?久前的剧烈运动小幅度喘息调整呼吸,脸上挂着笑,又乖又满足的笑。
那笑太过简单,简单得?水萦鱼只是看见就感到一阵鼻酸,跟着便落下了眼泪。
“黎微。”她小声唤道。
黎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没?说话,只?是张开怀抱,将她稳稳地揽进怀里。
alpha们停下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被迫沉默地围观她们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