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点点头,先上来上下打量了金蝉几眼,才道:“老爷今早起与夫人闲聊时说起这位小师父,听说这位小师父佛学精湛,夫人想请小师父为她说法。听说差点就追不上了?”
邓福笑道:“是啊,亏了我腿快,在城门处才追上小师父的。”
那婆子听了道:“好,我与夫人说你好使就是了,这位小师父,请随我来吧。”于是金蝉随着婆子,进了垂花门,只见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再来到一小小的三间厅,那婆子道:“夫人此时在后面佛堂诵经呢,你且在这厅里坐着等会。”
金蝉听了点点头,找一偏座坐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打坐起来,不再向外看上一眼。
那婆子见状,也不言语,直向后院而来。这佛堂前台矶之上,正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她们来了,便忙都迎上来小声问道:“刚才夫人还念呢,可请来了。”
董姐笑道:“这不,在里面坐着呢吗。”于是三四人都伸直脖子,向南厅望去。
董姐一面笑骂道:你们可不要打扰了小师父清修啊,一面进得屋来,对里面一人回话道:“玉兰姑娘,那小和尚被邓福找回来了,现在南厅侯着呢。”只听里面一个甜美地声音传来,道:“好的董姐,我知道了,夫人正在诵经,一会功课做完了我告与她知。”
那董姐不再说话,只轻轻地退出来,又对外面的丫环们冷了下脸,示意她们不要大声,院子瞬间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那董姐听到外面一丫环道:“董姐,夫人有请这位小师父。”
董姐忙起身招呼金蝉,金蝉那遇到过这等场面,经过那些丫环面前时,只觉得那些少女目光顿时齐刷刷地都盯在自己身上,让他脸皮发烧,心跳加快。要知自打他出娘胎来,从未遇到过这么多的少女。一时间竟觉在白马寺众人面前答当今皇帝的问题与之相比竟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走进佛堂,闻着那熟悉的香火味道,金蝉立时找回在寺中感觉,心神立定。
佛堂里光线较暗,虽日头从门窗中射进光来,但烟雾缭绕,金蝉定了定睛,只见莲花座上供着观音菩萨佛像,香案上摆着供果、佛香。
香案前摆着三个绣墩,左右首各放着两个,左上首坐着个五十来岁的贵妇,正闭目养神。下首也坐着一名少女,但只见她螓首低垂,正看着手中拿着一张丝帛,似又在桌子上一张丝帛上写着什么。
只听那董姐躬身说道:“夫人,金蝉小师父来了。”
那夫人听了,睁开眼睛,打量着金蝉。她一见金蝉如此年少,而且长相清秀,心下立生好感。忙伸手请道:“金蝉小师父,请坐。”
金蝉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夫人如此虔诚我佛,菩萨必会保佑。”又施了一礼,才到右面下首绣墩上盘腿坐好。
将军夫人见他如此彬彬有礼,说得话也中听,更是欢喜,问道:“小师父多大年纪,在那里出家啊,小师父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金蝉回道:“小僧年有十四,在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出家,法号金蝉,因小僧恩师钻研佛法,却苦于身体不适,是以无法寻经问法。我受恩师抚养大恩,体察到恩师心事后,苦求恩师准我代师求经,经我再三请求,恩师方准,是以自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出来,游历各寺拜读宝经,今到洛阳来,正是为到白马寺求经而来。”
将军夫人奇道:“那你已经读过多少部经书了?”
金蝉道:“算来已有七部了。”
将军夫人问道:“这么些经书,你可都参悟了吗?”
金蝉道:“小僧愚钝,还未参悟,但我都记下来了。”
“啊!你真聪明。”将军夫人赞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有此大志,并能持之以恒地苦行好学,又如此天慧聪明,老身实在是佩服啊。不知你是何时出的家,这么好的孩子,家里人同意你出家吗?”
金蝉道:“我自幼出家就在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听我恩师讲,是在我一个月大时他自寺外林中拾到的,是以我自不更事时就出家为僧,无亲无故,不知父母,唯有释家。”
将军夫人听了,更是吃惊,一时竟张大了口,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那埋头看帛书的少女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漆黑如星的美眸盯着金蝉,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忽然把头一低,脸上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帛书。
“阿弥陀佛,”将军夫人念了佛声又道,“金蝉小师父,古人云‘天降大任,必苦其人’你如此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事。今日我请你来,是今早玉兰回来,听听我说起你到我府为民请命一事,玉兰提醒我说你能答对陛下出的题,对佛经一定很有心得,是以我才命人找你,想请教小师父一事,可巧有缘,又劳小师父再回来走一遭。”
金蝉听了忙合什道:“阿弥陀佛,夫人过奖了,这可不敢当,为民请命的是一位名叫张道陵的道长,我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至于答对那题,也只是我凑巧扫塔时,有幸看见过而矣。”
这时,那少女忽又抬起头来,两只美目又一次如水般打量了一下金蝉,菀而一笑,容色艳丽无比,在烟中直如凌波仙子一般,只听她笑道:“小师父太过谦了,那么求皇帝寻一物,替代这丝帛书写,可不也是你说的吗?”继而她又叹气道,“要是真有这么一物该多好啊!能让天下人都容易抄写传阅,可不省了我今日之劳吗!”
金蝉听了她言语,不由也抬眼望去,只见她黛眉明眸,巧笑倩兮,自己自生下来从未见过如此人物,只觉得心头一震,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