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姜明提心吊胆的进殿内,撩起下摆跪好,先给天子磕头,“微臣叩见陛下。”
天子本就想训斥两句,结果一见姜明,方记起如今的屯田郎中是他,立时没了好脸色,“朕说过,让你管好你的田,你管好田了吗?”
姜明道,“……微臣管好田了,没出什么事儿。”
天子跟他说的话,他自是记在心上,被贬职即使心有怨言,他也知晓要做好屯田郎中,这职位是个闲职,平素也没什么忙事,到了春种秋收时,听底下的官儿汇报各地农地情况,再分析分析明年各地农地的栽种,就差不多忙完了,可比他在兵部轻松的多,可兵部他掌实权,在工部做这个郎中,他只怕一辈子坐死在这职位上。
现今也就希望姜柔菀能给他争口气,不指望进内阁,至少让他重回兵部。
“管好什么田,岭南那些地方你管了吗?”天子喝问他。
姜明想了想说,“微臣指派了手下的屯田员外郎辖管岭南事项,微臣之前问过他,岭南农地与往年相比,日日见好。”
“日日见好,你看看你嘴里日日见好的岭南上供了多少夏税!”天子将奏折扔到他面前。
姜明翻开那奏折一看,两眼发黑,直道,“陛下、陛下这事儿是那员外郎报与微臣的,微臣也是蒙在鼓里。”
“朕让你当这个屯田郎中不是让你吃干饭的,早在之前,朕就说过,岭南的田务必开整出来,你们做了吗!”天子喝问着。
姜明自觉委屈,他做屯田郎中也只有两个月,这收上来的税少了,怎么也得算到上一任屯田郎中头上,可问题就在,工部的屯田郎中一直有空缺,从前只几个屯田员外郎共担着这些职责,后来到他上任,那些员外郎自然卸了担子,他倒给底下人背了黑锅。
“陛下明鉴,微臣任这屯田郎中不过两月,也是在为岭南想办法,可毕竟时日尚短,微臣一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求陛下宽限微臣一些时日……”
天子哼道,“朕宽限你,老天爷宽限朕的百姓吗?今年岭南水灾频发,你们工部下到岭南带人铸修河道水提,这事你会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早早想好开垦荒地的对策?拖到现在朕来问,你跟朕说不知道,莫非朕让你进工部,你心有怨气,故意跟朕拖延?”
姜明有苦说不出,他到现在屯田这块的事项都没全弄明白,叫他想对策,他哪能想到对策,他是读书人,本就对农田一窍不通,让他担这个职务,他实在痛苦。
“并非微臣拖延,即便您去问底下的员外郎他们,也依然一时拿不出主意,其实陛下多虑了,水灾旱灾,那些百姓每年不知要经历多少遍,约莫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用……”
后边儿话被天子砸来的茶杯打断,那杯茶烫的姜明差点叫出来,却怕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朕当真看错了你,百姓食不果腹了,你觉得他们应该已经习以为常,是不是等他们易子而食、揭竿起义,你还觉得,朝廷应该出兵镇压他们这帮不知足的刁民?”
天子从座上下来,脚踩到姜明的手背,用力碾着,“青州的匪寇差点死在你手里,现下你连百姓都可以不当人了,朕留你不得!”
姜明疼的惨叫一声,随即求饶道,“微臣一时失言,不是真这么想的,微臣知晓陛下心系百姓,求陛下给微臣三日时间,微臣一定想出开垦荒山的办法……”
“晚了。”
天子睥睨他,“朕看你这些年当官当的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你口中的那些百姓,你这般数典忘祖,可对得起你的父母?”
姜明一时竟无话,他的出身很不好,爹娘是乡间最淳朴的庄稼人,他靠着爹娘在田地间劳作攒下来的那点微薄钱银进了学堂,他刻苦读书,只为有一日能金榜题名,他中了进士那一日,以为自己飞黄腾达了,可才知,他只能被派任到地方为官,可能一辈子都留在那里。
读了十多年的书,怎么可能甘心留在地方,京城的繁华让他痴迷,所以他一定要留在京都,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遇到了嘉宁县主,他对她大献殷勤,放下读书人的尊严,只为讨她欢心,他忍着厌恶,终于将嘉宁县主娶到手,也终于能留京为官,甚至系了嘉宁县主父亲武安侯的爵位,他得到了一切,尝到权力的甜头,他想要更多。
他早忘了他也是庄稼人的后代。
他甚至反过来看不起那些庄稼人。
天子道,“今起,罢去你屯田郎中职务,给朕滚出朝堂!”
姜明一下瘫坐在地上,待半晌才撕心裂肺的哭喊了出来,“陛下!微臣错不至此啊!”
天子一挥袖,立时两边侍卫近前,拿下姜明头上的乌纱帽,脱去姜明的官袍,一左一右驾着人扔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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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姜柔菀用过晚膳,沐浴用的鲜花牛奶浴,只闻着自己身上香了,才起身穿了衣裳,正想去主卧那边看看,她的宫女忽从外进门,抖着嗓子道,“二姑娘,陛下革了您父亲的职……”
姜柔菀一下慌道,“你胡说什么!陛下好端端的岂会把我父亲革职?”
“听、听说是姜大人办事不利,惹恼了陛下,”宫女小声解释道。
姜柔菀当即坐不住,心想着她得立刻去见天子。
她急急忙忙便往主卧跑去。
主卧这里,姜雪甄那纤长脖颈被托起,嘴唇也被指节轻微捏开,药碗放在她唇边,一点点的喂进她嘴里,她闭着眼倒在天子怀里,天子喂完药,笼着她趴在桌前,袄衫半落,薄唇吻在那充满苦涩味的唇瓣上,勾缠挑弄,天子那双长眸一直盯着她,她的脸有些皱,萎靡不振的靠着桌子撑着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