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抑制理论
(1931)
我想在此讨论一些智力抑制的机制,并从分析一个七岁男孩约翰(John)的简短摘要开始,讨论两次连续分析中的要点。这位男孩的精神官能症包含了精神官能症的症状和性格上的困难,还有相当严重的智力抑制。在我即将讨论的这两小时的分析素材之前,这孩子已接受超过两年的治疗,因此本文想处理的问题已被大量分析过。在这段时期,小男孩的智力抑制大致在某种程度上逐渐减少;但只有在这两个小时里,这个个案与他的特殊困难之一——学习困难之间的关系变得明显。这两次分析使得与智力抑制有关的现象出现大幅改善。
这男孩抱怨他不能够分别某些法文单字之间的差异。学校里有一幅图片,上面画着各种物品帮助儿童学习单字。这些单字有:鸡(oulet);鱼(oisson);冰(glace)。无论问他任何一个这里的单字,他总是回答另外两个单字其中之一的字义,例如被问到鱼的时候,他回答冰;问鸡却回答鱼等等。对此他感到相当无助和丧气,说出他不要再学了之类的话。我从他偶尔出现的联想中摘出这篇素材,而在那段期间里,他也会无所事事地在治疗室里头轻松玩耍。
我请他先告诉我鸡让他想到些什么。他的背躺在桌子上,两腿踢来踢去,用铅笔在一张纸上画画。他想到一间鸡舍被一只狐狸破门而入。我问他这在什么时候发生,他不回答“晚上”而回答“下午四点钟”,我知道这是他母亲常常出门不在家的时间。“狐狸闯进来,杀死一只小鸡。”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画了一半的画突然停了下来。我问他画了什么,他说:“我不知道。”我们看着这幅画,画的是一间房子,他停下来的时候房子还没有屋顶。他说这就是狐狸进入房子的途径。他了解他自己就是那只狐狸,而鸡代表他的弟弟,狐狸闯进房子的时间正好是妈妈不在的时候。
我问他对鱼的想法,他开始更猛力地踢,还用剪刀刺着靠近眼睛的地方,并且试着剪自己头发,所以我必须要求他把剪刀让我保管。他对鱼的回答是,炸鱼非常美好,他很爱吃。然后他又开始画起图来,这次是一架水上飞机和一艘船。我无法从鱼得到更多联想,于是继续问冰的事,他对这个问题回答道:“一大块冰,美好又洁白,它一开始变粉红,然后变红。”我问为什么冰会变色,他说:“它融掉了。”“怎么啦?”“太阳晒到冰块。”这时他有许多的焦虑,而我无法得到更多联想。他剪下船和水上飞机,试试看它们是不是能够浮在水面。
第二天他又显得很焦虑,说他做了个噩梦。“那条鱼是一只螃蟹。他站在海边的码头上,他常常和他妈妈去那里。他准备要杀掉一只从水里跑到码头上的巨大螃蟹。他用小小的枪射它,然后用他的剑,不太有效率地把它杀死。当他一杀死那只螃蟹,他就必须杀死愈来愈多从水里涌现的螃蟹。”我问他为什么必须这样做,他说是为了阻止它们进入这个世界,因为它们会杀掉整个世界。当我们一谈到这个梦,他就在桌上摆出和昨天同样的姿势,比以往更用力地踢。然后我问他为什么要踢来踢去,他回答:“我躺在水面上,螃蟹围在我四周。”在前一天,剪刀象征着那些螃蟹对他又夹又剪,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画一艘船和一架水上飞机,目的是为了逃开这些螃蟹。我提到他曾经去过码头,他回答:“喔,对!但是,很久以前我曾经跌进水里。”螃蟹们最想要的是进入水面上一大块看起来像房子的肉块里头。那是羊肉,他最喜欢的肉。他说它们还不曾进去肉块里面,但是它们也许可以从门和窗户进去。整个水上的场景就是他母亲的内部——也就是世界。肉块屋同时象征母亲的身体和他的身体。螃蟹代表他父亲的阴茎,它们为数庞大,而且像大象一样大,外面是黑色的,里面是红色的。它们呈现黑色是因为有人把它们弄成黑色的,所以水里的一切事物都变黑了。它们从海的另一边进入水中。某一个想要把水变黑的人从那里把螃蟹放入水中。结果发现这些螃蟹不只是象征他父亲的阴茎,还象征他自己的粪便。其中一只螃蟹的尺寸跟龙虾差不多大,而且内外都是红色的。这只螃蟹象征他自己的阴茎。同样还有许多素材显示他将自己的粪便认同成为危险的动物,在他的命令之下(借由某种魔法),它们会进入他母亲体内,毁坏并毒死母亲和他父亲的阴茎。
由于他的尿道施虐冲动,而将尿液视为某种危险的东西,具有焚烧、切割、下毒的功能,这也埋下伏笔,使他认为阴茎是一种用来施虐的危险物品。他将肠道中的排泄物硬块幻想成加害者——这个幻想的形成来自于肛门施虐倾向的主导,以及先前(就我们所知)将危险阴茎视为加害者的影响——基于他将块状粪便等同于阴茎的事实,并再次让他确认阴茎是施虐物的想法。由于他将两者画上等号,粪便所具有的危险性增强了阴茎的危险与施虐特质,也强化了一起被认同的施虐客体的危险性。
在目前的案例中,螃蟹的象征结合了危险的粪便、男孩的阴茎、与父亲阴茎三者。在此同时,男孩对性交中的父母的施虐渴望,使得他将父亲的阴茎和排泄物转化成危险的动物,所以他的父母亲会摧毁彼此,因此他觉得有责任动用所有这些工具和资源作为摧毁之用。在约翰的想象中,他也用粪便攻击了父亲的阴茎,使得父亲的阴茎变得比以前更加危险;而他也在想象中将自己危险的粪便排放到母亲体内。
我再次问他对于冰的联想,他开始谈着一个玻璃杯,然后走到水龙头前喝下一杯水。他说这是他喜欢喝的麦茶,说着一个玻璃杯,上面有着从杯子上碎掉的“小碎片”——他指的是雕花玻璃(cut-glass)。他说太阳把玻璃给弄坏了,就像他昨天曾经说过太阳把大冰块弄坏了一样。他说太阳向玻璃杯发射,也把里面所有的麦茶弄坏了。当我问他太阳是怎样向玻璃杯发射的,他回答:“用它的热度。”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从面前摆着的许多铅笔当中选了一枝黄色的铅笔,开始在一张纸上画点,然后在纸上戳洞,直到把纸弄碎成一条一条为止。然后他开始用小刀削铅笔,把黄色的外皮削掉。黄色的铅笔代表太阳,象征着他自己灼热的阴茎与尿液[“太阳”(sun)这个字代表他自己,也就是“儿子”(son)这个字,两者有着语音上的关联]。在许多分析时段中,他用火烧掉少量的纸、火柴盒和火柴棒,同时,或说是与这些事交替出现的是,他会将这些东西都撕裂、洒水后,把它们浸泡起来,或把它们切成一片一片的。这些物品象征他母亲的乳房或她整个人。他也一再在游戏室里把杯子摔碎。它们象征着他母亲的乳房,也象征他父亲的阴茎。
太阳还具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就是代表他父亲的施虐阴茎。当他把铅笔切成一片片的,他说了一个字,结果那个字是由“去”(go)和他父亲的基督教圣名所组成的。因此玻璃杯是被儿子和父亲一起摧毁的;它意味着乳房,而麦茶意味着奶水。像肉块屋一样巨大的大冰块象征母亲的身体,并且被他的热度和他父亲的阴茎与尿所融化。当冰块变成深红色时,则象征他母亲受伤所流的血。
约翰给我看一张圣诞卡片,上面有一只斗牛犬,旁边还有一只死掉的鸡,很明显是斗牛犬杀死的。两只动物都画成棕色的(brown)。他说:“我知道,鸡、冰、玻璃和螃蟹,它们都是一样的。”我问为什么都一样,他回答:“因为它们都是棕色的(brown),都坏掉了(broken),也都死掉了(dead)。”这就是他无法分辨这些事物的原因,因为全部都死掉了;除了鸡以外,他把全部的螃蟹都杀死了,很多螃蟹象征很多的小婴儿,而冰和玻璃则象征他母亲,也全部被弄脏、弄伤或被杀了。
在这之后,同一个小时里,他开始画着平行的线,间隔会变窄或变宽。这是他能画出最明显的阴道符号。后来他把自己的小火车头放在纸上,沿着并行线走到车站,非常放心、非常快乐。现在他觉得他能够象征式地与母亲性交;在这之前的分析中,他母亲的身体一直是很恐怖的地方。这似乎显示出我们在每个男人的分析中都可以确认的事情:对女人身体的惧怕,认为那是一处毁灭之地,可能是造成他们性能力受损(imairedotency)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这种焦虑也是求知欲受到抑制的一项基本因素,因为这种冲动最早是将母亲的身体内部视为目标客体;在幻想中,母亲体内遭到探索、调查,也遭到所有的施虐武器(sadisticarmoury)攻击,包括危险的武器——阴茎,而这是另一个后来造成男性性无能的原因:在潜意识里,穿刺(enetrate)和探索(exlore)具有很大程度的同义性。基于这个理由,在针对他心中有关他自己和他父亲施虐阴茎的焦虑——尖锐的黄色铅笔等同于灼热的太阳——进行分析之后,约翰有了大幅的进步,他能够用符号象征他与母亲的性交,并且调查她的身体。第二天,他能够聚精会神、兴趣盎然地看着学校墙上的图盼,也能够轻易地分辨每个单字的不同。
斯特雷奇(J。Strachey,1930)指出,阅读的潜意识意义是从母亲身体中将知识取出,而害怕盗取母亲是抑制阅读能力的一项重要因素。我还想要补充的是,求知欲望顺利发展的必要要素之一是,母亲的身体要被认为是安然无恙的。在潜意识里,母亲的身体象征着一个宝库,我们所想要拥有的一切都只能从这里获得;如果这个宝库未遭摧毁,也没有安全之虞,看起来不那么危险时,就比较容易执行想要从里头获取心灵食物的想法。
当我描述约翰幻想他在母亲体内与父亲的阴茎们(螃蟹们)争斗时——事实上是成群的螃蟹——我指出那个显然未遭破门而入,约翰也试图不让螃蟹侵入的肉块屋,象征的不只是他母亲的身体内部,也象征他自己的内部。他对焦虑的防卫,在此是透过交织的置换与反转的机制表达。一开始,他吃的是一份美味的炸鱼。然后炸鱼变成螃蟹。在螃蟹的最初版本中,他站在码头上,努力防止螃蟹从水里爬出。这显示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身处在水中,并在那里(母亲的体内)受到父亲的威胁。在这个版本当中,他仍然试图抓住一个想法——他正努力防止螃蟹进入肉块屋,但他最深层的恐惧在于螃蟹们早已进入屋中,并且正在摧毁它,而他的努力是为了将螃蟹再次赶出屋外。海洋与肉块都象征着他母亲的身体。
约翰的例子显示:(一)他预料在自己体内,也曾经遭到过去他想象曾经对母亲身体内部所进行的摧毁;以及(二)他体验到用内化的父亲阴茎与粪便来攻击他自己的身体内部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他现在将抽屉里的东西分类,把没用或坏掉的物品丢掉。同一天,他在家里的一个抽屉里再次发现他好几个月来都找不到的自来水笔。如此说来,他是以一种象征的方式窥视了母亲的体内,并将它修复。然而这个抽屉也象征着他自己的身体,他现在对想要熟悉身体内容物的冲动已经变得较不抑制了。而且,如同他的分析过程所显示,他比较能在分析中与分析师合作,也对于他自己的问题有更深入的理解。能够深入理解自己的困难是他自我发展出现进步的结果。这样的进步是出现在这段特别分析探讨过他的威胁式超我之后。根据儿童治疗的经验,特别是对于非常小的孩子,分析超我形成的早期阶段能够减少超我与本我的施虐,因而促进自我的发展。
除了这个事实以外,我想在此提醒各位的是,在分析中我们可以一次又一次观察到,在自我减少对超我的焦虑,以及儿童对于熟悉自己内在心理历程与更有效地使用自我控制它们,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连结关系。在目前的例子中,整理东西象征着检视内在精神的现实。当约翰整理抽屉时,也是在整理自己的身体,并且将他从母亲体内窃取出来的物品和他自己的东西分别开来,同时他也把“坏的”粪便和“好的”粪便分开、把“坏的”客体与“好的”客体分开。在整理的时候,他将坏掉、毁损和弄脏的东西比做“坏的”客体、“坏的”粪便和“坏的”小孩,按照潜意识的运行方式,受损的客体会被认为是“坏的”、有危险的客体。
透过现在有能力检验不同的客体,并且看出它们有什么作用,或它们受过什么损伤等等,他表现出敢于面对由超我与本我在想象中造成的浩劫;也就是说,他正在用现实进行测试。这使得他的自我有着更好的功能,能够决定东西可以如何使用,是否可以修复或可否丢掉等等;他的超我与本我在同一时间进入了一种和谐状态,因此可以被较强壮的自我所协调。
有了这方面的讨论,我想再次回顾他重新发现他的自来水笔的事件。至今我们已经在意义上将自来水笔与他惧怕他的阴茎所具有的摧毁与危险特质(追根究底,这样的阴茎代表的是他的施虐冲动)进行诠释,而这些施虐特质也有减缓的迹象,他开始能够承认自己拥有这样的器官。
这一种诠释方式为我们揭露性能力与求知本能背后的动机,因为在潜意识里,发现(discover)和刺进某种东西(enetrateintothings)是同一种活动。需要补充的是,男性的性能力(或者在这个小男孩的案例中,指的是心理状态中的性能力)是无数的活动、创造力与创作兴趣发展的基础。
然而,我要说的重点在于,这样的发展取决于阴茎已经成为个人自我象征物的事实。在生命最早期的阶段中,男孩们将自己的阴茎视为执行施虐冲动的器官,因此阴茎成了全能自大这种原始感觉的手段与工具。因为这个原因,加上它是一个外在器官,可以用任何方式加以检验与证明,因此阴茎对男孩而言,象征了自我、自我的功能及个人的意识;而被内化的、看不见也无从了解的父亲阴茎——男孩的超我——就成为他潜意识的象征。如果儿童对超我或本我的惧怕太过强烈,不只无法了解自己身体的内容与心智历程,同时也没有能力在心理层面使用他的阴茎作为自我的调节与执行器官,因此在这些领域的自我功能也会受到抑制。
在约翰这个个案里,找到自来水笔不只表示他承认自己阴茎的存在,并将阴茎视为骄傲与乐趣的象征,同时也意味着他承认自己自我的存在——这是一种态度,在他自我发展的进步中与自我功能的扩展上展现出来,并使得至今仍掌控全局的超我力量得以削减。
我将先前所言做一个总结:当约翰更有能力去想象他母亲身体内部的状况时,他也更有能力去理解并充分欣赏外在世界,同时,当他较少抑制对于自己体内的了解时,能够更深入理解并适当地控制自己的心智历程,之后他便能够让自己的心思更清静、更加井然有序。前者带来心思清静,能容纳更多的知识;后者使思想变得有条不紊,而能将获得的知识加以思考、整理、相互连结,同时也更有能力将知识再次传递出去,也就是将知识归还、系统化地阐述、表达——这都是自我发展的进步象征。这两种最根本的焦虑内容(与他母亲的身体和他自己的身体有关)彼此互相影响,并在每个细节中反映了彼此,同样地,内射(introjection)与外射/投射(extrajection
rojection)这两种功能若能发挥无碍,就会减少从这些来源所产生的焦虑,并允许两种功能都拥有更合适、非强迫式的表达。
然而,当超我太过强力地支配自我时,会试着不断用潜抑的方式来控制本我与内化的客体,此时自我常会将自己关掉,以免受到外在世界与外在客体的影响,因此将无法反应那些可能形成自我兴趣与成就基础的种种刺激源,包括来自本我和来自外界的刺激。
在那些大多把现实与真实客体视为可怕内在世界与意象反射的案例中,他们所见的外在世界刺激有如在幻想中受到内化客体支配一样的惊人,这些内化客体拥有完全的主导权,因此自我感到被迫放弃执行所有行动与智力活动,当然也放弃了对这些事物的责任。在某些例子中,对于学习的严重抑制会与倔强、无法被教育及假知识同时出现;我后来发现,自我一方面会因为超我的影响而感到被压迫、被瘫痪,这个超我被认为是蛮横而危险的;另一方面,因为自我不再信任也不再接受真实客体的影响,通常是因为它们被认为是与超我的要求完全对立,但更常是因为它们太紧密地认同了恐怖的内在客体。然后自我会试着(用投射到外在世界的方式)对抗所有真实客体所产生的影响,以证明它独立于意象以外。施虐与焦虑能够减少到何种程度,以及超我如何能够正常运作,以致自我能在一个更宽广的基础上执行其功能,在决定了病患能接受外在世界影响的程度,并且逐步减轻他的智力抑制。
我们已经了解先前所探讨的各种机制会导致某种特定形态的智力抑制。但是进入治疗后,这些机制却会呈现出具有精神病特质的临床图像。我们已经知道,约翰害怕螃蟹会成为他内在的加害者,这是一种偏执的性格。此外,这种焦虑使他封闭了自己,隔绝了外界的影响、客体与外在现实——我们认为这种心理状态表示个体具有精神病的困扰,虽然在这个案例中,这样的状态主要只是降低了病患的智力功能而已。但即使在这一类的案例当中,这样的机制运作不只是与智力抑制有关,当我们持续对智力抑制进行分析,特别是当病患是儿童或青少年的时候,我们能观察到个体的整体存在和性格发生巨大的变化,不亚于我们从精神官能症特质的减少所观察到的。
举例来说,在约翰身上,我能确认一件事实:一个显著的忧虑、秘密、不真实性,以及一个非常强烈对任何事物的不信任,都是组成他心智的一部分,却在分析过程中完全消失,包括他的性格和自我发展都出现了非常巨大的正向改变。在他的例子中,种种妄想症特质已经大部分被减轻成某种性格的扭曲和智力的抑制;但证据显示它们也造成许多他身上的精神官能症状。
我要再提一两个智力抑制的机制,这个案例明显具有强迫式精神官能症的性格,而且似乎是早期焦虑情境强大运作的结果。在以上描述的那种抑制的变形当中,我们有时会看见相反的极端结果——把所有能够摄入的事物都吸收进来的渴望,伴随着无法分别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无用的。在一些案例当中,我注意到,当分析成功地减轻我们先前提到的精神病式机制后,这些机制就可以开始运作,个体也会感受到它们的影响。个体有想获得智力的胃口,这取代了儿童先前无法吸收任何事物,并且会伴随其他强迫式的冲动,特别是想要搜集物品、囤积物品的欲望,然后依照相应的强迫行为将这些东西随便、不加选择地发送出去,意即将它们排出。这种强迫式的摄入时常伴随一种身体的空虚感、枯竭感等等——这种感觉也曾经强烈出现在约翰身上——它来自于儿童心智最深层的焦虑:害怕他的内在早已被摧毁,或是充满了“坏的”和危险的物质,害怕内在荒芜,或是缺乏好的物质。这种造成焦虑的材料大部分会透过强迫式的机制进行重组与改变,只有一部分会透过精神病式的机制改造。
如同其他强迫式精神官能症患者,我对这个案例的观察,使我在智力抑制,也是我们现在感兴趣的现象方面,得到某些关于特殊强迫式机制的结论。在简短说明这些结论之前,我想说,依我的观点,强迫式的机制与症状一般而言具有结合、改变及抵挡那些属于最早期心智层次的焦虑,因此强迫式的精神官能症因最初的危险情境而产生。
回到重点,我认为儿童的强迫式、近乎贪婪的搜集与囤积物品(包括将知识视为一种物质)是根植在(还有其他的因素,在此不需赘述)他不断重新尝试(一)获得“好的”物质和客体(追根究底可溯及“好的”母奶、“好的”粪便、好的“阴茎”、“好的”小孩),借着它们的协助,瘫痪自己体内“坏的”客体和物质的行动;以及(二)在他的体内累积足够的储藏物以抵抗他的外在客体的攻击,且在必要时修补母亲的身体,或修补他曾经从许多客体处进行偷窃所造成的损害。由于儿童竭尽所能地使用强迫式的行为,却持续受到各种来源对立的焦虑发作所阻挠(例如,儿童会怀疑他刚摄入体内的是否真的是“好的”,他逐出的东西是否真的是他体内“坏的”部分;或者他害怕因为将愈来愈多的材料放进他的体内,以至于再度产生掠夺母亲身体的罪疚感)。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他持续认为自己有责任去重复尝试,以及这样的责任如何与他行为的强迫式特质有着部分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