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悦躲在床底,看着阿离被抱到床上,听到有人用被子包裹着什么,那两人又在房内低语了许久,至到夜深了,才抱着裹起来的阿离翻窗离开。
清悦已久不敢出来,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屋子里灯熄灭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在刚才,她的懦弱,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却眼睁睁的看着阿离的生命一点一滴逝去。
清悦捂住嘴,心里惶恐、愧疚、自责的情绪揉作一团,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抑制不住想要剧烈的咳嗽。她憋住气,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几乎要窒息。
直到清晨,确认已经四下无人,清悦才偷偷从房间出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出清江宴,到了街上后,拼了命似的边抹眼泪边朝白府冲。
后来,她在府内找到了爹爹,抽噎着和他说了一切。爹爹和老爷密谈了一下午,把清悦带进了白秋离的房间,以生传染病为名禁足了起来,不许外人接近。
那天之后,死去的是在清江畔被发现的女孩“清悦”,而活下来的是那个原本是管家之女的“白秋离”。
她被禁足了整整三年,白府的下人也几乎被换了个遍。
爹爹反复告诫她,无论那天晚上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当做从未听过、见过,无论是谁问到都要说那天只是跑到街上去玩了,旁的什么也不知。
在这三年间,听说有人放了一把火将清江宴焚毁了,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三年后,她被放了出来,从此便是白家老爷最宠爱的长女白秋离。
她本以为夫人、少爷、乃至老爷都会怪她,但似乎大家都对她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就好像把原本应该属于阿离的亲情与怜爱,全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就连楚英,也是如此,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阿离,却一直这样唤自己。“阿离,阿离,阿离……”
所有人都在唤阿离,那她是谁啊……
这些情感太过于沉重,压得清悦喘不过气来,负疚感非但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削减,反而与日俱增。
后来,她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身上承载了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幸福,活下来了,就连带阿离的那份一起活,替阿离照顾好家人,实现阿离办书院的愿望,这些她都会加倍努力的做到。
怀着这份沉重,清悦努力的成为了一个别人眼中孝顺端方的大家闺秀,成为了南山书院前院长柳如渊的亲传弟子,成为了南山书局第一任女主事人,成为了现在的白秋离。
时光飞逝,她真的好怀念当年和小英、阿离一同走街串巷的日子,好怀念那个单纯活泼、贪玩捣蛋的自己,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想来,随着浣花草缓缓揭开的,便是那个被藏了多年的秘密吧,或许——还远远不止这些。
白家爹爹骤然去世后,便要轮到自己了。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知晓白家爹爹作息规律,绝不会莫名猝死,恐怕也与自己中了同一中毒。
白秋离感觉自己就像一把钥匙,门背后隐藏着她自己都不能完全明白的许多许多的故事。
但浣花草与一寸香混合产生的毒性,已经在她的体内开始混合。
据孟浮生所言,她的生命,似乎要进入倒计时了。
比起找到真相,她更在意能不能再尽最后一点气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例如爹爹、楚英、江子楼、小铃铛,整个白府还有南山书局。
她决不能倒下,不能放弃。
她想多撑一会儿,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多等一个人,多做一些事。这样,到达生命尽头时才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