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七千年前的叹息
&esp;&esp;“云梦宫主后来都丧失了理智,堕身为魔了。”公孙无羁说着,扭头看了阿箬一眼。关于云梦宫主堕魔一事,许多仙门弟子其实并不知道其中原委,他们只知绿卮夫人忽有一日舍下了自己的弟子们,和聆璇上人一同去了趟魔巢,不久后魔人大军发起了总攻,聆璇上人迟迟未归,反倒是身为妖王的风九烟在混乱之中站出来成为了仙盟暂时的盟主,指引他们与魔人对战。在战事正酣的时候,云梦宫主回归,再出现于人前的时候,她已是魔身,只不过即便堕魔,她依然选择了人类的阵营,所以当时除了云梦宫弟子之外,也并没有太多的人在意绿卮夫人堕魔这件事。
&esp;&esp;“你别看我,”阿箬摆手,“我也不大清楚绿卮夫人为什么会忽然成为魔,我只知道她和聆璇上人是为了寻找‘九问’才去往罹都的,我只是凡人,不便参与到战局之中,所以我当时没有跟上。我是后来被鬼蛛娘掳去了那里,我到罹都的时候,他们与曈的战斗已经结束,聆璇被化作了玉雕,而云梦宫主……我没能和她说上话,只远远地看见了她与魔尊缠斗,战况惨烈,然而我那时连逃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管的了她?”
&esp;&esp;公孙无羁点头,收回了放在阿箬身上的目光,“总而言之,后来堕魔的云梦宫主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在与魔的交战的过程中身先士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神智清明,那时她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魔了,之所以会执著的对魔发起进攻,不过是因为她的执念而已。执念在她成为魔之后仍然操控着她,让她死守着斩妖除魔的信念——当时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要控制住已经神智混乱的云梦宫主。直到有一天,云梦宫主她忽然就对妖王下了手。”
&esp;&esp;“……因为,妖王是妖的缘故?”阿箬猜测道:“她的信念既然是斩妖除魔,杀了魔,也没道理放过妖吧。”
&esp;&esp;“可那时候魔尚未被除尽,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仍然是魔。”公孙无羁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放下了长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从妖王身上感受到了比魔更强的威胁——有个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妖的实力普遍不如魔,魔吸纳天地之间至阴的灵气修炼,数量虽少,但却个个骁勇而凶悍,妖数目庞大,大部分的妖比起魔来说,实力都要弱上不少。从前魔族强盛之事,妖只是供他们驱策的仆从而已。云梦宫主丧失神智,她不懂得自己面前的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优先清理掉那些让她感觉到有威胁的家伙而已。九州四海的灵气汇聚成灵泉,灵泉奔涌在风九烟本体巨树的根系之下,千百年来不停的滋养着他,这使他身上充盈着大量的灵力——从前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在进入灵气匮乏的罹都之后,人人都因为苦战而耗尽灵力,如此便显得风九烟格外不同,他自然也就以因此被当成了云梦宫主首要的进攻目标。”
&esp;&esp;“可你说的这些,也仅仅只是你的猜测。”
&esp;&esp;“听我说下去——云梦宫主最终不敌妖王,死在了他手上。我虽然还叫她云梦宫主,可堕魔之后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宫主了,她的实力早已超脱了本身的境界,就连几个魔尊联手都未必胜得过她,可是她居然就这么被风九烟杀死了。她死之前的奋力一击撕开了脚下的大地,露出了风九烟埋藏在地底的根茎。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在成魔之后觉察到了灵泉所在故意为之,但伴随着她的死,风九烟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人前。”
&esp;&esp;“于是你们之间爆发了内讧,仙门的长老们试图杀死风九烟,吞占树根下的灵泉?”
&esp;&esp;“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曈在这个时候从魔巢中走了出来,她告诉我们,灵泉是由你所开凿,这样一来大家都疯了,不管是魔还是人,都想着要找到你。可你偏偏离开了罹都,大家除了发疯之外什么也做不到——”说到这里公孙无羁无奈的看向阿箬,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多出了无奈和忧惧,“你走就走吧,为何还要回来?你若是不回来,也不至于有此无妄之灾。”
&esp;&esp;阿箬苦笑,“我说我是被人算计的,你们信么?公孙长老,我劝你先不要杀我,身在迷雾之中的人往往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一心往前走指挥跌入深渊。想想你们是为何来到罹都的,想想你们来到罹都之后的经历,再想想我现在的遭遇——要说这背后没有阴谋才叫奇怪。”
&esp;&esp;公孙无羁轻叹,“你说的没错,我们中的许多人也思考过,我们或许是被人利用了,可——你是云月灯的转世,这是事实,风九烟的本体之下藏着灵泉,这也是事实。不管有没有人存心引导,争夺你、杀死风九烟,都是我现在必需要做的事。”然而话虽如此,她却再没有对阿箬动手,只是按着剑柄站在原地,出神的想着什么。
&esp;&esp;脚下隐隐有震动传来,阿箬不安的环顾四周,她知道,追兵要到了。
&esp;&esp;突然间面前的土石崩裂,数十个衣着各异的人或魔从烟尘之中冲出。关键时候公孙无羁筑起结界挡在了阿箬的面前,避免了她被土石所伤,可是结界挡不住这些人向阿箬伸过来的手。
&esp;&esp;有人要杀她,有人要生擒她,有人什么状况都没弄明白,只是随波逐流的凑热闹。
&esp;&esp;阿箬这一刻觉得自己像是猎场之中被十几支箭矢同时瞄准的兔子,逃跑在这时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因为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封死了。
&esp;&esp;下一刻,更大的动荡传来,有什么缠住了她的腰肢,拖拽着她往地底而去,所有试图追赶她的人都被疾风所慑不敢上前,只消片刻,阿箬便暂时的摆脱了这一群追兵。
&esp;&esp;拽住她的是树藤……不,不是树藤,是树根。
&esp;&esp;这树根粗得如同蟒蛇,缠在她的腰间,只要一拧就可以扭断她的骨头要了她的命。
&esp;&esp;阿箬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她不知道自己被拽到了哪里,但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嗅到隐隐约约的腥味,以及什么在地上拖曳的窸窸窣窣声。
&esp;&esp;“风、风九烟?”她壮着胆子喊出了这个名字。
&esp;&esp;紧接着火光亮起,几乎刺瞎她的眼。
&esp;&esp;适应了火光之后,阿箬这才看清楚了,她处在地底一个巨大的溶洞之内,身边爬行着的不是蛇类而是树根。寻常树木的根系只能在土里缓慢的生长,而风九烟的根茎却无时无刻都在地底涌动,这座石山内满是洞窟,实际上不少的洞窟都是树根穿行之后留给石山的创口。
&esp;&esp;风九烟站在阿箬既阿箬不算近的地方,阿箬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却感受到勒在她腹部的树根在不断的缩紧,最后疼到了她不得不开口的地步,“你是要杀了我吗?”
&esp;&esp;风九烟这才缓缓转头看向了她,“这问题也是我想要问你的。”
&esp;&esp;“我不想杀你!”阿箬赶紧高声说道,怕自己开口迟了,便被风九烟干脆利落的绞杀了,“要杀你的是云月灯,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回溯时光去问问她为何要对你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