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夫人转过身,新染的红指甲划过他的脸庞,停留在嘴边:“你这么能说会道,王公子知道吗?”
忏奴往后退一步,端起事先准备好的茶盅双手奉上。廖夫人没有动:“你就这样拜别?”
忏奴跪下去,双手高举,举到胳膊酸痛才觉得手上一轻。廖夫人喝完茶,问道:“准备的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苦荞茶,您上次说它对身体好。”
廖夫人脸色微白,深吸口气:“滚!”
忏奴才不想久留,敷衍一拜:“夫人保重身体。”说完,拿着托盘茶盅走了,腰杆挺得直直的。
他走出很远之后,突然把灯笼吹灭,将自己融进夤夜中,躺在雪地里,雪水浸湿衣物,冰冷细微的雪渣透进骨缝,冻得他不停打冷颤,可心却是热乎的,从没这么沸腾过。
3
忏奴回到自己房间,换下湿衣服,等了一会儿,阿苍过来说要出发了。
他道:“不是说好天亮走吗?”
阿苍回道:“我家公子说日出就走,现在就是日出了。”
他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现在是卯时,若是夏季早就旭日东升。
他示意阿龙拿上包袱,跟着阿苍出去,自己则亲自熄灭烛火,不带一丝留恋地关门落锁。
山庄之外,雪已经扫走不少。宋琰和王茹正和王靖潇做最后的道别。王茹搂住哥哥,依依不舍:“希望下次你来时能有个愉快的记忆。”
王靖潇道:“下次你们去我那过年吧,带着我的小外甥。”
王茹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忏奴在边上站着,玉湘从后面赶上来,交给他一朵红色的绢花:“送给你,我用白布做的,刚刚染成。”
忏奴接过:“以后有什么打算?”
玉湘望着府门上方高悬的灯笼,痴痴道:“没有打算,我的一辈子已经没了,剩下的不过浑浑噩噩罢了。”灯笼被风吹得乱摆,如同她渺小且不值一提的人生,零碎飘摇。
“你恨吗?”忏奴问。
“恨谁?”
“他们。”
“恨。”
“恨就好,这会让你以后好受些。”
玉湘退后两步给搬运行李的人让路,在看见那抹意味深长地笑时忽然转过身往府内跑,她全明白了。
忏奴不管其他人,让阿龙坐到阿苍边上,自己则钻进马车里等,手里把玩绢花。他听到宋琰说:“现在下山,路不好走。”
王靖潇道:“我们一路向东,正好迎着太阳,雪化得快,越走越好走。”说完,上车坐到忏奴对面。
马车缓慢启动,忏奴掀起车帘,高挑的灯笼上黝黑的宋字越来越模糊。
车渐渐驶快,忏奴一度以为要飞起来:“路滑,你让阿苍慢些。”
王靖潇道:“放心,他有分寸。现在积雪没有踩实倒不滑,要是天亮之后上山人多了,积雪似化非化,结成了冰棱子,那才叫不好走。”
忏奴拿出彩蝶瓶,对着里面的蝴蝶看来看去,王靖潇问:“喜欢吗?”
“喜欢。”
此时,马车碾过一块碎石,车子剧烈颠簸,玻璃瓶砸到忏奴的腰上,霎时间的钻心剧痛让他下意识闭紧双眼,手捂着腰身一动不敢动。等好容易缓过来时,王靖潇拿开玻璃瓶,温暖的手掌覆住伤处:“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