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同贵好生照看姨娘,阿依重新回到兰院,正好碰见四姨娘和月姨娘从堂屋里出来,脸色发黑。大概是来劝慰秦泊南息怒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被赶回去了。
阿依远远地屈了屈膝,四姨娘和月姨娘一人瞪了她一眼,走了。
晚饭秦泊南也没有吃,寇书娴亲自做了精细的膳食来劝,半点用处都没有。又端了回去。
“伯爷心里头烦,你小心地伺候着,再过些时候,你尽量劝着伯爷让他吃点东西。”寇书娴吩咐站在院子里的阿依。
阿依点头应了。
四更天,秦泊南还是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一直蹲在院子里摸黑拔光了花圃里所有杂草,浇完了所有盆栽,将全部廊柱都擦拭得闪闪发亮的阿依终于熬不住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去厨房费尽心思做了一盅桂花栗子南瓜羹,掀开帘子进入书房,绕过屏风。秦泊南正坐在桌案后面,手握一卷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书卷上的小字,却没有半点要翻页的意思。
阿依顿了顿脚步,走过去将粉彩汤盅放在桌上,轻声道:
“先生,吃点东西吧,事情已经出了,再怎么生气也没用的,虽然崔家退了亲,但也不是不能再找别的人家……”她可说不出来实在不行就依了秦无瑕的意思让她进宫吧,以秦无瑕的脾性,只怕进了宫没多久就会得罪皇上,到了那时他们整个济世伯府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秦泊南放下书卷,长长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桌上那一盅香甜诱人的南瓜羹,淡淡地说:
“你还会做这种东西?”
“很好吃的。”阿依歪着脑袋,认真地说。
“你尝过了?”秦泊南问。
“刚出锅时我尝过了,我可没有在这汤盅里尝。”阿依说着急忙澄清。
秦泊南的唇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阿依的心这才缓缓地放下来,望着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缓缓地放入口中,满眼期待地询问:
“好吃吗?”
秦泊南点点头,笑道:“这样的手艺已经可以出阁了。”
阿依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顿了顿,歪着头说:
“我一直陪着先生不是更好吗?”
秦泊南淡淡一笑:“就算你今年十四岁,我也比你年长十七岁,你是不可能一直陪着我的,你风华正茂时我已经入土为安了。”
“这话说的太夸张了,先生六十一岁我都已经四十四了,算不上风华正茂。”阿依笑吟吟地说。
“你算学学得不错。”秦泊南轻描淡写地道。
“那当然。”阿依认真地回答。
秦泊南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说别的话,举止优雅地将一盅汤羹慢慢地吃完。
阿依立在一旁,眼帘微垂,顿了顿,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明媚的神采。
秦无瑕已经在祠堂外跪了一夜,却死也不肯认错。寇书娴悄悄去劝过她也不听,让春姨娘去说,她连个好脸色都没给,把春姨娘气得伤心又难过,回去之后再次卧床不起,她现在真的恨不得将秦无瑕重新塞回进肚子里。
好在已经开春,天气不算太冷,可是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秦无瑕竟然是个如此倔强的人。
秦无忧和阿依坐在济世伯府能俯瞰全府景致的摘星亭里,居高临下远远地望着东摇西晃跪在祠堂外边的秦无瑕。秦无忧长长地叹了口气,揉着抽疼的太阳穴,转身坐回铺了软垫的石凳上:
“宫里有什么好,她怎么就这么执拗?!天天在家里喝奴唤婢,唯我独尊还不够,就那么想让所有人给她跪下来高呼‘娘娘千岁’么?成天净想着那些荣华富贵多好多好,她怎么也不想想万一哪天惹皇上不高兴了,她就直接脑袋搬家了,别说荣华富贵,连命也没了!”
正在读医书的阿依闻言,移开手中书卷看了她一眼,说:
“二姑娘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又跪了一夜,身子怕是受不住,要不要偷偷给她弄点东西吃?”
“饿一饿说不定脑筋能清楚一些,若她连跪都跪不好,饿也禁不住,还想做宫妃,她连宫女都做不了!”秦无忧大概是被气糊涂了,思维逻辑有些混乱。
看来这一下秦无瑕是把全家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