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愔心头咯噔一下,紧紧盯着她:“除非什么?”
夏怀真抬头和他对视,很诚恳地说:“除非敲门的人是你。”
沈愔:“……”
只听“啪”一声,许舒荣手里的记事本终于难以为继,随着小许警官的下巴壳一起砸在地上。
然而夏怀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在他俩或窘迫、或震惊的注视中,轻摇了摇头:“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愔和许舒荣不约而同一愣。
“我之所以信任阿愔,不仅是因为我跟他的关系,更因为他的身份天然会让人产生安全感,”夏怀真轻声说,“一个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陪酒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不安,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一个熟悉且认识的警察,更能让她放松戒备的?”
沈愔闭上眼,终于知道那抹如影随形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了。
确实,周小慧也好,冯欣怡也罢,长期出入龙蛇混杂的场所,警惕性比一般人高得多。又处在那样一种敏感的应激状态下,就算是熟人,在那个时间点也未必能让她俩放心大胆地打开门。
除非这个登门造访的不速客,本身就自带让人放心的气场。
比如关系非常亲近的亲人或者好友。
再比方说……警察,而且是她们认识的警察。
第84章掉包(上)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能佐证,”夏怀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她在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市局内部人员,甚至是沈愔朝夕相处的同事,赶紧往回找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排除那俩女孩有关系亲密的男友……比如说,就算你不当警察了,大半夜上门,我也还是会给你开门的。”
这往回找补的一句并没让沈愔好过多少,他掐了掐眉头,只觉得越发闹心了。
许舒荣将两次被打落尘埃的笔记本捡起来抱在怀里,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实在闹不懂沈支队为什么会“大半夜去敲小夏姑娘的门”。她想问又不敢开口,只能默默憋着,任凭一腔发泄无门的八卦之情酝酿成浩浩荡荡的滔天巨浪,在胸腔里左突右撞。
许舒荣把夏怀真这番推测仔仔细细推敲一遍,越想越细思恐极,到最后,牙关居然细细打起颤来:“沈、沈队……”
沈愔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许舒荣结结巴巴地说:“根据我查到的资料,冯欣怡和周小慧都没有交往的男友,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夏怀真假设的推测成立,那凶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来自警方内部。
沈愔倚靠着办公桌一角,脸孔微微垂落,嘴唇以上浸没在当头打落的暗影里,看不出神色变化。
当然,以沈支队八风不动的做派和城府,就算他站在聚光灯下,小许警官也未必能看出他的情绪起伏。
“但是,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时间差问题呢?”许舒荣一时慌乱,很自然地将夏怀真当成“自己人”,随即将疑问合盘托出,“周小慧先不说了,从接警台接到冯欣怡报警到警方闯进去,总共不过五六分钟,那凶徒是怎么在这短短的五六分钟里,把一个大活人制服,再神不知鬼不觉运走的?”
夏怀真毕竟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被她反口一问,登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蓦地安静下来,夏怀真和许舒荣不约而同地闭紧嘴,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针,突然,沈愔抬起头,平稳清晰地问道:“你怎么能确定冯欣怡当时在家?”
许舒荣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沈愔。
“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怎么知道报警的女孩就是冯欣怡?”
许舒荣终于听明白他的暗示,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可是……可是报警号码显示是冯欣怡的手机,而且、而且那确实是她的声音啊?”
“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冯欣怡的手机,如果凶徒事先取走她的手机,完全可以用她的电话报假警——而那并没有多困难,”沈愔慢条斯理地说,“至于声音……手段就更多了,事先录好或是干脆合成假音,都有可能。更何况,如果电话线路不好,声音质量会打折扣,辖区派出所也不可能做声纹比对,根本发现不了蹊跷。”
许舒荣只觉得一丝凉意顺着脊椎骨过电似的窜上去,两排牙尖咯咯作响,终于抛出最后的问题:“但是……王哥和小陈哥一直盯着冯欣怡,亲眼看见她回家了啊!”
这确实是整桩案件中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除非那两名负责盯梢的刑侦外勤同时被人收买,否则,来自警方内部的证词应该是最可信的。
如果要推翻他们的证词,无异于在这两人的人品和忠诚度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甚至是将市局内部一直以来有关“黑警”的质疑和揣测隐隐指向他俩……
许舒荣脑子不笨,只是稍微一转念,就将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想得清楚明白。她惊恐地抬起头,发现沈愔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你怎么想?”沈愔不慌不忙地问道,语气乍听上去十分平和,仿佛闲话家常,“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没关系,说说你的想法。”
许舒荣机械地张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
理智上,她明白沈愔说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时间差的不合理性。但是感情上,她实在不愿相信朝夕相处磕牙打屁的同事会是潜藏在暗处的“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