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不是嫡出皇子,年纪也比襄王和代王都小,礼法上来讲,基本轮不到他来登大位。他本身对那个位子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这趟来京城,一是想回来看看,二是来阻止代王登大位。
在他的记忆里,比起苦寒的北疆,京城是个温暖如春的地方。
母妃怀抱温软,笑容慈爱。宫娥们甜美,随时准备着他喜欢吃的点心。小监们活泼,陪他开心玩耍。
景顺帝薄情冷酷,自他封去北疆后,再没许他进京过。“回京城“也是他心底一个执念。
只没想到这许多年后终于回来,没有记忆中的温暖甜软,只有高墙冰冷,宫闱阴暗,辉煌轩阔之下,是恶水肆流。
这样的地方,竟被他心心念念痴想了许多年。
“去,跟杨阁老说,”赵王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大将斜眼看他:“这等于咱们把这事认下了?陷害咱们的王八蛋不得笑开了花?你不气?”
“不气。”
赵王道,“我还想谢谢他。”
大将阴阳怪气地说:“咱们只带了一万人,代王可有六万人,这还没算你另外几个依附他的兄弟带的人呢。”
赵王道:“卫军什么样,你不知道?六万农夫罢了。”
“那倒是,只是咱们的带的人还是太少。”
大将偷眼瞧着赵王脸色,试探着说,“要是把队伍都拉过来,凭咱们,也不是不能把你拱上那个位子……”
赵王淡淡道:“大军都拉过来,北境防线空虚,胡虏趁机南下,到时候,你的脑袋拧下来给我祭旗?”
大将摸摸后脖子,觉得比起让赵王登大位,似乎还是自己的脑袋踏实长在脖子上更重要呢。悻悻道:“那还是算了。”
灰溜溜地去给代表内阁来调停的杨阁老传话去了。
杨阁老在赵王这里调停不力,陈阁老在代王那里也没能说服代王。
代王脾气暴躁,一茶盏砸在地上,茶水都溅到了陈阁老的衣摆上了。他恼怒道:“我堂堂皇后所出嫡皇子,和他个小妇生的求和?要想和解也行,让赵钧一路跪着过来,给我负荆请罪。”
这话说出来,陈阁老便直接回城去了。
因他心中明白,代王这是仗着人多兵多,根本没把赵王的一万人放在眼里,一心想跟赵王了结旧怨。
此次诸王中,代王的队伍人最多。他自己的人再加上另几个小藩王的人,能凑个七八万大军。
便是襄王,也只才带了四万人上京而已。毕竟他离得远,交通、粮草都不如代王便利。
在代王的心中,因有着这碾压式的人数优势,才有这强横的态度,已经把大位视为己物。
阁老们回到宫中和藩王们一碰头,互通了情况。
襄王叹道:“他二人有母仇,难以化解。咱们没办法,只能尽力护着京城百姓免受兵祸。不管怎样,先紧着京城和皇城。”
代王和赵王间的旧怨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原不多,只昨天和今天,忽然很多人就知道了。要追问,谁也说不清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总之忽然间自己就听说了这个事。
只大家谈起这事,若说赵王恨代王,毕竟生母是为代王之母害死,此等大恨,不难理解。只代王恨赵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赵王当年痛打过他一顿。
此人心胸之窄,实不是英主之相。
山东都指挥使带着山东卫军抵达京城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奇观——
一伙兵在打另一伙兵。京城大门紧闭,京卫营的人在城头上袖手扎堆看热闹。
城外还有别的兵扎营,虽警戒着,但眼看着两伙人真刀真枪地厮杀,也只用眼睛看着,并不管。
待派出去打听的斥候回来,才知道:“赵王和代王昨天夜里打起来了,昨个打了一夜,今天歇了一上午,下午又打起来了。”
又道:“诸王已经进京了,五十二皇子已经禅位,新皇还没选出来,现在什么都还没定下来。”
山东汉子们直接傻眼:“那咱们怎么办?”
调他们来是为了拱卫京师的,为啥,为的是不让藩王们进城啊。
山东都指挥使问:“北平都司的人来了没?”
斥候说:“来了,在左安门那边扎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