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拼死生下了孩子,如今对你说这样的话太过残忍,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尤其是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爸爸希望你能理智地考虑。”他说,“不要让少鸿为你捐肾了。”
我说:“什么捐肾?”
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在几年前司继那件事时。
“你还不清楚,少鸿不肯告诉你。”候父说,“医院请了几位专家,虽然仍然无法彻底治愈你的病,但要想控制你的症状,不要让它恶化得太快,就要换肾。”
“……”
“我支持医生的方案,而且肾是很容易得到的器官。”他说,“但是少鸿关心则乱,他现在坚持要把自己的肾换给你,这是不理智的。因为一个肾会使他的身体大大损伤,许多工作都难以胜任,我不能够把公司交给一个身体虚弱的人。森森也需要一个身体强壮的父亲。”
我说:“我可以等肾源。”
候父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深明大义的孩子,劝劝少鸿吧。”
我当然要劝侯少鸿,而他也当然不同意,他说:“别中我爸爸的话术,现在你的肾已经基本失去功能了,换一个肾才能继续治疗。等待肾源需要时间,但我明天就能给你换。”
我说:“换了肾我也不一定会活着,我死了,它就浪费了。”
“没关系。”侯少鸿说,“至少努力过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很疲惫,说话都很吃力,“只有一个肾,影响会很大的。”
侯少鸿笑了,道:“到时候你肯定也不需要那么高强度的了。”
我没有力气跟他开玩笑:“到时候我都死了。”
“那就更不用两个了。”他看着我,说,“我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又骗我。
“你爸爸不同意这件事。”我说,“你的事业会就此荒废的。”
“我是个律师。”他说,“就算离开他的公司,我的事务所也还在。”
我还想说话,他又道:“绮绮,我已经为了讨好他而失去了很多。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觉得他的想法很离谱:“我就是你爸爸选给你的。”
“那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这个。”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现在这个是我自己追回来的,是我认真考虑,确定我深爱、绝不会辜负的。”
“……”
“另外,你现在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所以没办法再拿自杀来威胁我。”他微微一笑,道,“而且按照法律,你的一切治疗决定都由我来做,所以你别再说了,好好休息。手术很大,为了我的肾不浪费,努力地挺住,好不好?”
侯少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呢?
说真的,我根本不知道。
在我的认知里,这似乎是突然发生的。
我总觉得,他找我复合,全都是为了孩子而已。
不然,一个在我年轻美丽时都没有爱我的人,为何等我人老珠黄,面目可憎后,反而开始爱我呢?
可是跟他一起被推进手术室的这一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在爱我。
他爸爸不缺儿子,而他已经彻底丢失了自己所有的优势。
他爱财如命,自私自利,满口都是油腻冷血的算计。
得到他爸爸的钱和他的生命究竟哪一点更重要,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没有为了小迷糊放弃的,最终竟然为我放弃了。
在看着麻药缓缓推入身体里时,我又想起了那个画面。
想起侯少鸿推开他的小迷糊,那个令我羡慕又嫉妒的画面。
我在无数个夜里,不停地想啊想,如果汽车前的那个人是我。
他会推开我吗?